8 高岭之花(1 / 2)

诚实病 沂默 2267 字 6个月前

ch8高岭之花

    「……你对我有敌意。」阿飞说。

    丁浩潍一愕,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这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嘿,等等。我猜我知道为什么。」阿飞伸手把水瓶的瓶盖扭紧,用相当缓慢的声调述说,「我在想,你是不是认为我跟昀翰在交往。」

    「我没有……」

    「这种时候得诚实点啊,兄弟。」阿飞得眼神里突然带了几分狡黠,「能问问题的机会不多的。今天我有问必答。毕竟是被高岭之花指定的打炮时间嘛,有炮能打直需打……」

    「莫待无炮空打枪。」丁浩潍很顺的接了他在网路上看到的对句。

    但丁浩潍没有回答阿飞真正的问题。

    阿飞无声的笑,

    「高岭之花……虽然用花比喻男人有点没礼貌,但是他确实是那样的存在。」

    阿飞的视线从丁浩潍的脸上转开,看着白板上凌乱的手绘音符,四分音符,附点八分音符、十六分音符……

    最后是全休止符。

    「我去义大利之后下了决心,不再把这条路当成吃饭的傢伙。然后我在离开之后,去了美国。我就是在那边遇见昀翰的。」

    阿飞回忆着。

    「他原本是在波士顿新英格兰音乐学院,然后拿了耶鲁大学的全额奖学金,开始读硕士学位。那个时候他开始教钢琴赚钱。他家从他硕士开始就不再提供经济支援……所以他开始拼命赚钱。生活费,还有他的钢琴。」

    「贷款的。」丁浩潍记得这件事。「为什么?他家明明不缺钱。」

    「我没有问过他……我没有办法问他。」阿飞显然为此有了片刻的静默,「……他也没有跟我解释过。」

    丁浩潍对阿飞话里的停顿有点不解,但是他没有出声。倒是阿飞先回过了神:

    「……我说到哪里了?」

    「硕士。」

    「喔,对,我遇见他的时候他正在读硕士,我的老师对于我的决定仍然有意见,但是他尊重,他介绍我去他的朋友那边转转,看我能不能想开点。昀翰就是我老师朋友的学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知道了他不再唱歌的理由。」

    阿飞深呼吸,继续说下去。丁浩潍相当认真的细听。

    「我们一群学生成了朋友。这里面包含了像昀翰这种亮眼的人,当然也包含像我这种即将逃出舞台的学生。但我们彼此理解。而昀翰……相当受瞩目,在我们这群人之中。当然,我的意思是包含谈恋爱这件事。」

    「他不缺对象是件很合理的事。」丁浩潍接口。

    「是啊,但是他从来没有选择任何一个对象。」阿飞看见丁浩潍眼中的惊愕,「我们之中一直有人在追他,男的女的都有,我们甚至打赌谁能跟他共度一宿良宵──交往太难了你知道──但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得到他私人的约会。」

    阿飞伸展肩膀,整了整自己的背脊,「包括我。」

    丁浩潍在未退的震惊里,突然明白了阿飞一次回答了他很多个问题,「你是说他还是……」然后他打住了自己的话。

    丁浩潍想起那个生病的晚上,钟昀翰亲口对他说:「没有对象。」

    而钟昀翰不能说谎。

    他早该想通的。丁浩潍在内心咒骂自己的愚蠢。

    但阿飞并没有察觉到丁浩潍脸上挣扎与后悔的表情,像是掉进了自己的回忆之中,他专注里淡淡的往下讲: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处男。但实际上也没有人能证明他是或不是。他对于看起来和爱情或是性,完全的绝缘。所以大家称呼他『高岭之花』,一个纯洁而虚妄的存在。他曾听过我们这么说他。」

    「他没说些什么?」丁浩潍问。

    「他只是笑,但不说话。他一直以来都避免自己在不必要的时候开口。他情绪激动的时候??会无法控制自己说了什么,你看过他为此后悔的样子。」

    丁浩潍想起钟昀翰用手捂着嘴的表情,阿飞盯着丁浩潍的表情,

    「但我知道昀翰有的,他的心里有对于爱情的憧憬,只是他的爱情有点扭曲。」

    丁浩潍直视着阿飞,阿飞的神情变得温柔起来。

    「我曾经有一天下午听见他在唱歌。那一天是个意外,我听见歌声,但不知道是他,教室的窗户是开的,而我停下来了。那条歌叫做dannyboy,丹尼男孩。」

    丁浩潍对此一无所知,「dannyboy……那是情歌?」

    「……不,严格的来说不是。甚至有人是在丧礼上演唱这首歌。那是一条与战争相关的歌曲,里面描述了父母对于子女的爱,即使孩子归来时父母可能已经不在,但仍会在永恆的寧静里等待他们回来。」

    逝去的人在四季更迭与草木荣衰里静静安息,直到孩子前来。丁浩潍默默的想了一想这样的景象。

    阿飞说到此处无声的笑了,「我明明只听说过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但是他好像在一开始就把爱情都葬在坟墓里头了……我其实也不是那么明白,但对昀翰来说那是一首情歌。对他而言,爱情是介于生死之间,恆久不渝的存在……他纯情的程度超乎你的想像。他曾经在酒后告诉我,那天他喝的很醉,他说他要把那首歌献给他心爱的人。如果有那一天的话。」

    生死不渝对丁浩潍来说太遥远了,也不切实际,但他明白钟昀翰原本就是在情绪上相当极端的人,最终他这么理解,「那样,与其说是爱,不如说是……牵掛。」他心里有点说不出的难受,像是有东西钝钝的压着,「这样的爱情听起来有点悲伤。」

    「爱情在每个人眼里总是悲喜交加的。」阿飞说。

    沉默了半晌,阿飞续道,「我离开美国之后就没有再跟他联络了。直到这一次的偶然。」

    丁浩潍看向阿飞,阿飞释然的对他笑一笑,彷彿他在爱情里的那些遗憾已经被岁月淘洗得够淡,不再是一分一毫都牵动内心的那种程度。

    阿飞继续说道:

    「他的声音很美。他成年之后的声音,如果你有机会,你一定得听一听……那首歌,dannyboy,丹尼男孩,我到现在都能够想起那首歌他的solo……彷彿能够把人融化。如果当时能够将它录起来……不,还是不要的好。那么它永远都能那么美。」

    丁浩潍曾听过钟昀翰提过,他不接受违背心意的歌声,所以他不唱圣歌,也不唱宗教曲。

    如果他对谁唱那一首歌,就是代表了他终于爱上了谁吗?

    如果真的是那样,还真的很想听一听那个人的声音,那个人的爱……丁浩潍脱口而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