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休旅车停在王柏青住的那条巷子口,两人再步行走到王柏青住的那栋公寓。
不过是半个月没回来,王柏青却已经有点认不出这里是他住了好几年的地方。
一楼店家毫不意外地经歷了各种的打砸抢,一路走过来,印入眼帘的是已经不知道乾了多久的血跡,还有被打烂了脑袋的腐尸。王柏青不太愿意思考趴在地上的腐尸会不会是自己曾经见过的哪个住在这条巷子里的人,他加快脚步走到他家楼下,拿出钥匙打开大门,正准备推开铁门时,温建勛先一步拉着他的手把他拽到旁边去。
「你干嘛?」急着想回家的王柏青不解地问,连「干」字是禁语都忘了。
「小心为上。」温建勛代替王柏青推开铁门,确认里面没危险,自己先进去,再叫王柏青进来后记得先把铁门关上。
门一关上便失去了光线来源。
走廊上的灯没开,走在后头的王柏青熟门熟路地找到电灯开关,日光灯管闪了几下才完全亮起,一楼通往二楼那条夹在墙壁和隔间之间,仅能一人通行的长楼梯和一如王柏青记忆中散发着令人难受的压迫感。
王柏青租的套房也在三楼。两人直接上了三楼,一切都和他们半个月前离开时没两样,王柏青不禁想着也许他左右两间房的邻居也去避难了,这下放下心中的大石头,用手里一直握着的钥匙打开房间门后,他叫温建勛待在外面,他进去收拾一下很快就好了。
「为什么我不能进去?」温建勛问。
王柏青站在房间里看着门外的温建勛,下一秒直接关门落锁,把人锁在门外。屋里的王柏青迅速翻出他藏起来的小本本,找了一个坚固的纸箱全数装进去,快速用封箱胶带封好,全程花不到十分鐘。
被扔在门外的温建勛也没间着,他一间一间检查过三楼的其他房间,发现三楼目前完全只剩下他跟王柏青两个人。二楼刚才只是经过没有多加注意,但大概也是同样的情况。温建勛之前留宿在王柏青家的那个晚上,还能听到隔壁房间的住户熬夜玩游戏的声音。
王柏青说要先回家一趟后,像是为了补偿中间自己只顾着玩手机把温建勛当司机这回事,所以他主动和温建勛聊了不少东西,其中还包括他租屋处左右两边的邻居。更多时间他一直在抱怨左边那间常常半夜玩游戏的音量很大或是右边那户开关门的动作总能关一门而动三楼,不只王柏青,三楼所有住户都对右边邻居颇有微词。
但基本上邻居都不难相处,跟他们抱怨过后也会改善,只是久了就故态復萌。
王柏青也聊过他跟那些邻居的互动,让温建勛得以归纳王柏青的邻居和王柏青大致上能算是同一类人,宅。因此若是以王柏青为基准去分析另外两个人的话,从王柏青当初的反应可以知道若非必要,他的邻居应该不会愿意离开租屋处才对,除非没有足够的食物而不得不去冒险。但王柏青又说过他们三个挺常揪一揪,用王柏青的美式卖场会员卡一起去买东西,一次可以买一个月的份,包括各种吃的、喝的、用的。
又,为了配合右边邻居领薪水的时间,他们上次採购的时间是十二月十六日,也就是说只要省着点吃,他们的存粮大概够他们吃上一个多月甚至两个月,若非必要的话,不太可能会离开安全的租屋处才对。
那么现在他们人都不在的话,肯定是有什么外在因素。
公寓里出现异变者?温建勛排除这个可能,进到屋子里后,他只闻到一般潮湿的气味,并没有什么多馀的味道,更别说是血腥味,除非异变者在变异之后把门锁上,变异后智商不足不知道要开门离开房间觅食,所以现在还被关在某个房间里。
王柏青打包好他的小本本,再带了一些说什么也不能捨弃的东西,包括了被他用好几件衣服包起来,刚从主机上拆下来的硬碟后打开房间门,就看见温建勛一脸严肃地站在门口,他满头雾水,心想温建勛是在思考该怎么破门而入吗?不至于吧!
「欸,温建勛,我好了。」王柏青勉强空出一隻手在温建勛面前挥了几下。
温建勛看着王柏青手里的箱子和肩上的背包,也没问他到底又带了什么东西,也没告诉王柏青刚才他想的事情,「走吧。」
「好哦。」王柏青应声后跟在温建勛身后。
两人的步伐都很轻,下了三楼,必须绕过二楼的其他房间才能走到通往一楼的楼梯那儿。
每层楼都有五间套房,房东很忌讳「四」这个数字,所以原本每层楼的四号房都成了五号房。他们经过二○五时,门板被人由内而外地狠狠撞了一下,发出的声响回盪在安静的走廊,声音来得太突然,王柏青差点没摔了手里的箱子,吓得爆了句粗口再尷尬地看向温建勛。
相较于王柏青的在意,温建勛倒是没把王柏青脱口而出的粗话当一回事。全公司最容易听到粗话的部门就客服和业务,温建勛自己虽然不怎么爆粗但也听习惯了,而且他也不是没听过王柏青说脏话。
来自二○五的声音不绝于耳,门敲得像是催命一样,这似乎更可以证明整栋房子除了他们之外,可能就只剩二○五的神秘房客。
王柏青抱稳箱子,想也不想地说二○五住的似乎是附近大学的学生,「是女孩子,我见过她几次,有一回她买了不少东西回来,我下班正好碰到就帮她一起把东西搬上楼。」对于自己为数不多和公司女同事之外的互动,王柏青印象深刻,可惜对方对自己好像没什么兴趣,当初他还很刻意地表现出一副他很绅士还单身的样子,告诉人家女孩子一个人住这里有什么不方便的话能说出来,反正他这个单身狗通常都间着没事做。
后来对方没有表现出谢谢再见不联络的态度,可是他们也没有缩短距离的跡象,王柏青只能继续当条单身狗。
温建勛瞥了王柏青一眼,笑道:「你记得真清楚。」
「我一年跟同事还有家人以外的女孩子说话次数两隻手都数得完了,当然记得很清楚。」王柏青感叹道,想起对方女孩子个子不算矮,目测应该有个一六五左右,挺会打扮的,穿着走的应该是日系风格,几次见到她都穿着轻飘飘的长裙和宽宽大大的衣服,不过这也藏不住对方在衣服底下的好身材,胸部一点也不深藏不露。
王柏青试着在脑海中重新构筑记忆中的二○五房客,过肩黑长发,柔顺而光滑,偶尔和她擦身而过时总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不晓得是洗发精、沐浴乳还是洗衣精的味道,闻起来很舒服,有阳光的味道。王柏青叹了口气,遗憾自己到现在还是不知道人家叫什么名字。
来自二○五的撞击声越来越强烈,彷彿下一刻就能把门撞破。更惨一点,由于他们这里的隔间做得有点粗糙,要是力道大一点,搞不好连同整层楼靠走道的这面木板墙都会被撞倒。
王柏青正犹豫要不要叫温建勛先下楼离开时,温建勛却是对他弯弯嘴角,「柏青,你不是一直都说在看到异变者和腐尸都要清除掉,以绝后患吗?」
王柏青记得自己的原话不是这样,不过意思差不多,「是没错啦,不过现在我比较怕整面墙会被撞塌。」他抱着怀里的箱子打算先下楼逃命去,温建勛却拉着他的手臂不让他走,「你做什么?」
「你不『以绝后患』吗?」温建勛问。
温建勛第一次开口时,王柏青以为温建勛只是想消遣他之前说过的话,可是当温建勛重复第二次后,王柏青终于意识到对方怪怪的,「她被关在里面又没关係……」话说到一半,二○五撞门的力道强烈了几分,好像里面的人很期待能离开房间加入他们,但是她没办法开门,只好使用最原始的老法子,撞门。
「柏青。」温建勛又问了一句,「你不『以绝后患』吗?」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却不带一丝温度。
王柏青不知道温建勛到底在坚持什么,「你……」他忽然想起眼前这人曾经说过的玩笑话,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外加背脊发凉,当时温建勛说的那些话彷彿在他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