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青遥心里清楚,如今沉秋篱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要说为什么,那还得从三十年前说起。
当年谢凌寒痛失爱妻,本欲亲手了结沉秋篱,然而那廝视死如归,还怂恿谢凌寒赶紧下手,惹得谢凌寒大为震怒,一掌打在对方胸口。
那一掌力道十足,内力深厚。沉秋篱虽不至死,却也丧尽部份修为,落下病根,导致日后就连初期的司璟宸也能拿下他。这也是为何他要挑夜深人静时下手,又是为什么躲了三十年才开始作妖,因为他躲起来养伤了。
果不其然,一盏茶的功夫后沉秋篱败了。他浑身伤痕累累,残喘着粗气,勉强抬手摀住腹部鲜血直流的伤口。那里刚才被其中一把冰剑刺穿,伤及脏器,再不治疗就只有等死的份了。
「不行??还不可以??」沉秋篱吐着血喃喃自语,转身便要离开。
司飞才不放他走,走上去就要补刀洩愤。
慕青遥拦住他,决定静观其变。
「他要逃了,你不追吗?」司飞皱眉,有些着急。
慕青遥说道:「且看他要做些什么。」
印象中,原着里的沉秋篱在被司璟宸杀死前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可惜当时司璟宸毫不犹豫地将他刺死,没人知晓沉秋篱想去哪里。身为作者,原本想表达的只是沉秋篱不甘而亡,但现在他想看,想看自己笔下的角色死前究竟是想完成什么心愿。
儘管对方十恶不赦,这也是一名作者最后的慈悲。沉秋篱的「恶」是他这个作者创造的,他们会有悲惨的结局,坦白说他自认为有那么点责任。
不论好人坏人,他都是用心创作出来的,他们的命运是他撰写的。
于是,慕青遥和司飞默默跟在沉秋篱身后,看他究竟要走去哪里。
时间过去很久,沉秋篱终于到达目的地,抬头看了眼匾额上的三个大字——天元寺。
这三更半夜的,寺里一片空盪,寂静无边。今晚的月光特别皎洁,兴许是满月的关係,天气也很好,没什么云遮住。
沉秋篱步履蹣跚,拖着身子穿过一片竹林,往偏僻处走去。
竹径通幽处,禪房花木深。
穿过竹林,映入眼帘的是一栋小小的禪房。禪房外观朴素简陋,却透着一股清幽静謐之感。里头似乎有人点灯,昏暗烛光正悄悄从窗櫺透出来。
沉秋篱迈着沉重的步伐上前,站定在门前五步之遥,迟迟不肯开门进去。
「谢凌寒,我要死了??开门??」
「??」禪房里一片沉默,无人回应。
沉秋篱攥紧拳头,又说:「谢凌寒,我就要死了,真的。你??当真不见我最后一面?」
还是无人回应。
沉秋篱跪在地上,哀凄道:「谢凌寒,师弟,我错了,求你开门吧。」
无人回应。
沉秋篱抬手扯下帷帽,露出那张阴柔的面庞。那张脸在月光下苍白无比,却也掩盖不住他的美,那是不属于男人的美。嫵媚的桃花眼,姣好的肌肤,就连那唇瓣都被血染得娇艳美丽。
沉秋篱心下一横,苦苦哀求:「是我错了,师弟,你打我骂我,甚至杀了我、凌迟我都行,求你见见我??求你了??」
可不管他怎么哀求,禪房里始终没有动静。
就在沉秋篱绝望时,门开了。他大喜于色,却在见到来人后僵住,满心失望。
出来的是司璟宸,他绕过沉秋篱,走到慕青遥面前拱手说:「师尊,张小姐已无大碍。」
「嗯,辛苦了。」慕青遥略一頷首。
等不到想见的人,沉秋篱再也支撑不住,往后一躺。他将笛子放到嘴边,断断续续地吹出一首凄美的旋律。由于他失血过多,气息不稳,司飞听了直皱眉头,满脸嫌弃。
沉秋篱吹着人生中最后一首曲子,昔日记忆不停涌现脑中,悔不当初。
眾人都知道菊君子和梅君子情同手足,形影不离。然而在一次外出中,谢凌寒认识了青玉门弟子江棠月,被对方美丽的琴音打动,愈走愈近。
江棠月实力不高,唯独琴技让人望尘莫及,谢凌寒与她几次相谈甚欢,还用瑶琴与她对弹。两情相悦,郎才女貌,很快他们就成了婚,没有宴请四方,只招待了一些熟络的亲朋好友。他们喜欢低调,不爱铺张浪费。
拜堂之后,披着红盖头坐在新房里等待的江棠月听见有人进来,还以为是谢凌寒。
「他是我的,你休想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