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沙发上,看着弟弟惊讶的脸。
那对眼眸毫不掩饰心底的诧异与恐惧,帆煜倏地就忘了原本的说辞——当然没有哥哥很爱他什么的——他开始觉得,晋晋现在那么讨厌自己,绝对不会乖乖跟他走。
要坦白吗?告诉他兄姊做的事情……然后呢?他会不会相信?
晋晋会相信自己吗?他对自己还有一点信任吗?
「……父亲要你回家工作。」
脑袋还在犹豫,嘴巴却先编了一个藉口。
帆煜没有看弟弟的反应,但不用看也知道,自己朝他丢了一枚炸弹。
他逃避似地走了,步伐比平时快了不只一点。
人生中唯几后悔的事情都和然晋有关,生日宴也是、不理然晋也是,现在加上了这个。
只是想留住弟弟,为什么就不能像在公司一样,按部就班呢。
这份过多的兄弟之情总使他乱了手脚,往常的冷静全都不算数了,就像狙击手失常般,非生即死,从山顶坠落到谷底。
两周后,然晋在毕业典礼上说,要和同学去南边游玩。基于愧疚,帆煜没有半分怀疑或犹豫就应允了。
反正父亲在和然晋的教授聊天,未来然晋的上司也是自己,他就帮父亲决定了。
他还去跟然晋的朋友道谢,请他们多多照顾自己这内向害羞的弟弟——不过,不知为何,帆煜感应到了一丝丝的敌意。
总觉得那alpha与beta是皮笑肉不笑,看得让帆煜下意识提起防备。
帆煜问了弟弟他们的名字。不是要调查这两人,他信任然晋挑朋友的眼光,只是直觉认为会出事。
然晋的脸色比上次见面苍白许多,他离去前多转了些钱给弟弟,叮嘱然晋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
他发现弟弟闪躲的眼神,没有多想,只当晋晋还是怕自己。
没关係。帆煜刻意忽略心底的失落。晋晋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回去的高铁上母亲问他,晋晋是不是还很排斥自己?她几次想握晋晋的手,全都被躲开了。
她是不是需要表现得更明显一点?
帆煜没有正面回覆,说这需要时间。
「你觉得晋晋会出去玩?」
回到法贝奥之后,颖伽从他口中得知此事,问道。
「不然呢?」
颖伽挑眉,「晋晋在躲你。」
「他一直都这样,你也知道。」
「心也太大了。」
帆煜眼皮一跳,斜眼瞪向妹妹。「……你到底想说什么?」
对方不说话了,大有种「你自己想想」的架势。
不该放心让晋晋「玩」的——当颖伽把然晋失踪的报告甩在他桌上时,这是帆煜唯一的感想。
颖伽从最初就不相信然晋只是单纯旅行,其中一个原因是兄长把弟弟最讨厌的人拿来当要他回去的理由。她已经为了这件事不爽了,加上他们一直没有收到然晋要回来的消息、打了电话也没接,颖伽便着手调查弟弟的行踪。
这一查,果然就出问题了。
「神经可以再粗点。」这是她对兄长的评语。
颖伽冷眼看着兄长把祕书骂了一顿,毫不迟疑就选择丢更多工作给他。
「你在阻止我出去找他吗?」
「不然?」颖伽回答,「你是昱迦的总裁。」
「也是他的哥哥。」
「我是他姊姊。」她闻到兄长充斥怒意的信息素,也压不住自己的怒气。「我也很急,但我选择的是找别人帮忙。」
两股alpha信息素在空气中对撞,帆煜更加烦躁。「不行。」
「为什么?」
「我要第一个找到他。」
「……什么?」
「我得亲自去。」
帆煜定定看着她,瞳中带有不容反驳的果决。
他很清楚,自己的确有些过分——但那又怎样?保护和佔有不是他的天性吗?
「够了,帆煜,你冷静点。」
哥哥疯了。颖伽下意识就这么认为。
她转头就让助理找人盯着自己的兄长,但帆煜动作更快,迅速抢了一个副总的工作,下午就跑到达米安。
美其名「出差」。
谁都知道他真正的目的,偏偏这又很是理直气壮,因为帆煜真的有工作。
颖伽看着属下传回来的报告,下一页是她亲爱的哥哥谈好的合作协议,血压持续飆高中。
话说回帆煜,此刻正在找人。
不是然晋,而是然晋最信任的那两位。
他看了看门牌号码,和萤幕里的资讯对比,露出一抹冷笑。
以安和贺奇正在家里打扫,等等就要煮晚餐。两人都在大学人才博览会中找到了工作,而贺奇决定带职读硕士,最近在规划办婚宴。
熟练地删除了通话纪录,沥乾拖把,接着一声门铃响起。
「你好,请问……」以安的话没问完,呆在门后。
门外的alpha笑着,身上飘来菸味,无端让人生出一阵恶寒。
「我是然晋的兄长,帆煜。」男人尽力使自己的外表看来和善一点,然而只要想到面前这beta可能就是让弟弟逃走的帮兇,就压抑不住心底的痛与恨意。「然晋没有回家,我想你们应该知道他在哪。」
最后三个字简直是咬着牙齿在说话,帆煜很克制不让自己失控,可以安仍感觉到空气中浮动的暴躁。
他掩了掩门,「……我们也不知道,不好意思。」
贺奇也过来了,站在以安身后带着戒备看这不请自来的访客。
感应到另一个alpha的注目,帆煜原本就不怎么好的心情变得更加躁鬱,信息素也不自觉放了出来。
对方后面的贺奇闻到了他刀锋般的攻击性信息素,扳着伴侣的肩膀往后塞,调换了位置。
「很抱歉,他也没有和我们联络。」
帆煜额头爆起青筋,「我知道你们把他藏起来了。」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贺奇咬定他们没有,下了逐客令。「我们还有事,请走吧。」
「不。」
一隻手挡住即将关上的门,力气与对方不相上下。
「在找到然晋之前,我不会善罢干休。」
贺奇本就不想与这人纠缠过久,仗着自己年轻力壮,决定要蓄力等一个爆发立马关门。
以安越过伴侣的肩膀偷看帆煜,见到那佈满血丝的眸子。
忽地,他回想起然晋病态般细瘦又伤痕累累的手,上头的血远比那人眼底的多了不知一点。
从高二开始,一直到了大学,他始终没有停止自残,但也没有放弃过活着。
以安有时会看着好友,思索他瞳中的那些「家人」。他替然晋感到不值,奈何然晋表面上软弱,实际就是个固执的傢伙,非要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