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上他睡得很好,隔天还早早的起来煮了早餐,六起进了厨房无声的拿了碗筷在桌前坐下,掀开了闷着的白粥。
「欧阳呢?」
「还在睡……」
「我昨晚好像听见了尖叫?」
「嗯……不过是隻老鼠。」
「喔。」
林耕未坐了下来,六起把盛好的那碗递给他,一副抱怨的样子跟他强调:「不过是隻老鼠就跟我哭了半天。」
「天人怕老鼠也不是什么。」林耕未喝了口粥。
「你就不怕,」彷彿还怕他听不出来:「还敢抓。」
「呵。」热粥入口暖了他的胃,林耕未笑:「夹得你爽吗?」
眼前的兽人彷彿在观察他的表情,审视的,不带怒意,然后他也端起了碗:「……是很紧。」
到底是谁弄了谁?还是互相伤害,总之六起睁一隻眼闭一隻眼,放任林耕未心血来潮整欧阳纪。
一次两次不被发现,可欧阳也不是蠢人,不到十天,他逮住了两人一起在家的时候,大呼小叫,从他妈问候到他爸。林耕未冷冷的看着,被撕掉偽善面具的人跳梁小丑的丑态,只回了一句话:「不爽可以走,腿长在你身上。」
林耕未不太会打架,被扑上来时只知道本能的架住他。欧阳纪的指甲很长,嵌进他臂膀中留下痕跡,两人扭打,没有什么技巧的菜鸡互啄。谁输谁赢不好说,总之最后都掛了彩,还是让六起给分开的。
不过,会哭的人大概是赢的,看着六起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人缓声让他回去房里休息。林耕未抹了抹自己手上的指痕还有上臂的牙印,默默抬脚离开作秀的现场。
当天晚上六起去睡了欧阳纪的房子。在竹榻上望着窗外,林耕未唱起了许久不曾唱的歌:『我要爱慕你……』
他想起死亡,想起青涩年华的悸动……如此单纯,美好,但是,回不去了……如今的他,染着洗也洗不掉的脏浊、怨懟、他应该恨谁?彷彿失去了恨的动力,这件事也许应该要有个战犯,是他,还是六起,还是那乱入的欧阳纪?
不知道……可没有人能救他,没有神,他不相信神。在这封闭的环境,就算并不是独自生活,却比一个人活着还孤单。
口中的声音慢慢的小了,盖着毛皮的温暖却透不进心里——好想要温暖啊,随便一个人也好,寧可放荡也不想一个人——这段思想闯进心中时,略略怔着了他,从渴睡的情绪短暂的清醒……原来如此,欧阳纪也许是这样的感觉。
浪荡的声音伴随着风声吹进窗户,他似乎能理解两人在外头的山洞中过夜时,薪火照亮他唇边的那个笑……
……我们是同伴。
他也许在笑他:你不懂我,说什么大话?
现在我懂你了。
我们却不会是同伴了。
高高低低的声音流过他耳畔,有意义的,无意义的,直到有体温贴在身侧,歪着一边的脖子枕酸了,下意识的侧过了头,似乎闻到了一股味道,很熟,不是欧阳、不是六起……想不出来,地板晃动的感觉似乎明显了起来,朦胧的灰色意识又将他带回现实……他还在车上,迷糊的靠在隔壁的路人身上。
他也想起那熟悉味道的主人是谁。好巧,大概是洗衣精的气味。抬起头靠回窗台装睡,然而味道勾起了记忆,勾起了情绪:「……你会不会喜欢我?」
恍惚间,他问了这个不会有人回答的问题。
车子又停了一站,听站名,坐过头了。
公车大概已经又绕了一圈,瞇着眼发呆了一会儿,歪了歪脖子,林耕未慢慢坐直了身体,然后,隔壁的声音让他从迷糊中彻底的清醒。
「……醒了?」
「……」
说不清到底是惊讶还是惊吓,忽然加快的心跳反应他的心情,相较于佘令禹为什么出现在眼前,满脑子都在想,还好,还好刚刚的问句没有指名道姓!
林耕未似乎从周末开始就有甚么地方不对劲。
具体是甚么佘令禹有些说不上来,打电话时不明显,可刚才他总觉得林耕未躲着跟他视线交错。忙是真的,今晚应该是真没空打球,他不觉得对方有需要编一个藉口来骗他,甚至骗游戏中的宠物。
更甚至,他也许会骗他,却不会骗藺雨,他有信心。
可是刚才又走得有些匆忙,佘令禹原想回游戏里再探听,可盯着林耕未的背影,还有他上车时停顿的样子,就有点忍不了。随口跟温让道别就跑去开车,还好车子停不远,大概10分鐘不到就追上那台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