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翔安挑了挑眉,看一眼不说话的刘彦淮,转而问黄彩华:「怎么个想不开?」
「我不过要求她做点家事,生个孩子而已,就搞那、那什么忧鬱啦!」黄彩华边说边挥舞着手,神色无可奈何般的说:「她吼,脑子生病了啦,看医生也没用。」
「你少说几句。」坐在她身旁的是丈夫,刘亮,一张严肃的面孔,只有在黄彩华说太多不好听的话才会出声。
杜齐在旁观听,总觉得这家人的相处模式怎么看都不太正常,尤其那一直缩在刘彦淮身边,始终低着头不说话的林宛晴更是频频吸引杜齐的目光。
他就是??感觉对方好像哪里很违和?
坐在他身旁的雷晓宫遮住他的视线,等确定对方的注意力无奈地放在了自己身上,才转向刘彦淮平淡的问:「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刘彦淮没有回应,目光不知落在何处。
「嘿啦嘿啦,他就是这么认为的,我是他妈,最瞭解他。」
「我问的是他,不是你。」
雷晓宫沉下声,仅仅扫了眼黄彩华,她便感凉意从心底窜升,噤声不语。
「是她有问题,不是我,我很累了。」刘彦淮开口了,说出的话却让林宛晴愕然的抬头看他。
他不带情感的目光从掛在鼻梁上的镜片折射出来,薄情的话语刺伤着已离去的冤魂。
「因为她的死亡导致我们家的流言蜚语满天飞,我受够了。」
「好。」谢翔安适时的打断,又丢出了另个问题:「你弟弟不是正常死亡的方式,你知道的吧?你没有什么想法吗?」
刘彦淮再一次露出眾人熟悉的不耐烦感,对着亲弟弟的死亡丝毫没有什么悲痛,他不悦地说:「那又怎么样?只能说他活该掉进里头死掉。」
「你在说什么疯话!」黄彩华勃然,不过短暂的时间就气得脸红脖子粗,扰人的碎念也倾泻而出。
「你弟弟死了你没什么表示就算了,你现在说什么疯话?亏我以为你想明白那个女人都是自作自受,结果你现在还不是因为你弟弟不小心碰了那个女人几下,连以前的兄弟情份都不顾了?」
「少说几句。」刘亮对黄彩华提醒了句,便转向刘彦淮严肃的道:「你连维持家庭融洽都忘了吗?连基本的孝道都不会?就是娶了那个女人我们家才越来越不合!」
「审问结束了吗?大半夜叫我们聚在这里到底要做什么?」刘彦淮并未理会父亲的责问,而是口气越发不好的向谢翔安问:「不要以为我没听到你们在楼上搞什么,那房间你们怎么连说都没说就直接进去了?你知道即使你们是警察,我也有权告你们吗?」
「我在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吗?刘彦淮!」
「好了!孩子不懂事,你不要责怪他!」
「就是你宠成这个样子才无法无天!」
愤怒的声音夹杂一旁假惺惺的劝架,刘彦淮受不了的转开视线,却与一直站在自己身旁的女人对上。
他一下子整个人都僵住,同枕共眠的妻子,目光完全变了,带着那熟悉的怨毒、委屈的情绪直视着他,耳边似有若无的听见女人当初质问的话语。
「你为什么从来不站在我这边!我是你老婆!现在你弟性骚扰我,你也要坐视不管吗!」
午夜梦寻,他总能清楚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回应——
「你不会避开他吗?少穿这些曝露的衣服不就好了?」
「刘彦淮!我当初就不该嫁给你!」尖利的嗓音刺穿他的耳膜,在这一瞬间他回过神来,却看见眼前的女人样貌变了,变成每夜的恶梦。
脸色成了青紫,舌头不受控制的吐出,双眼暴突,面目狰狞,这容貌早就不是林宛晴,她扒拉住刘彦淮,如泣如诉地道:「我应该要最先杀了你才对!我当初就该在生死簿上头写下你的名字!」
「靠!这是鬼吗!」孙天任就站在林宛晴旁边,乍看到她的模样,不禁惊吓的倒退几步,撞上同样感到惊悚的张墨青。
叶稚扬就站在刘彦淮身边,却波然不惊,只是淡淡的看了眼林宛晴,一一扫过现场眾人后露出了个不明显的笑容。
没有任何人注意他,唯独雷晓宫,在看见他流露出笑意时,没忍住将杜齐更往自己身边带,像是这样就能更加保障杜齐的安全。
杜齐没被雷晓宫的动作影响,他终于发现为何会觉得林宛晴有违和感了,无论是谁在听到丈夫、婆家提起前妻的事都该有些细微的反应,可是林宛晴没有,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刘彦淮身边,就像只是行尸走肉的躯体。
刘彦淮神色惊恐地推开她,然而她彷彿手掌黏在了他衣服上,未被推动半步,在这时黄彩华带着恐惧的语气结巴着说:「你离我儿子远点!都已经这个样子就不要缠他了!」
「林宛晴」的头瞬间转了过来,那角度已经是超过人体极限,她低低的笑着,宛如利刀刮过玻璃发出的声音,让人打心底不适,她直盯着黄彩华,满脸的怨气更重:「是你,都是你,只会对我叫骂,只因我的薪水没有多高就瞧不起我,背地跟左右邻居说我的坏话,不但待我刻薄,还言语羞辱我,你该死!就是该死!」
她放开刘彦淮的衣服,咯咯笑着,十根手指的指甲倏然伸长,整个人弯下身躯,在她作势要暴衝前,谢翔安直接挡在她眼前,带着同情意味的道:「你觉得我可能让你胡作非为吗?更何况——我们早就知道你附在她身上了。」
谢翔安伸手,掌心向着「林宛晴」,嘴里念念有词,语速快之外还不似一般正常的语言,就在这同时他掌心也缓缓显出柔和的黄光,整个包覆住「林宛晴」,明明是看起来温暖的光芒却令她痛苦挣扎的跪倒在地。
不过谢翔安却微微皱起眉头,他感觉对方不只怨气重还带着杀伐之气,正常来说只害一人不该杀气重到令他不适的地步,可他暂时无法细想,只能凝眉专心地施展神力。
就在杜齐以为这一切就要这么轻松的落幕时,「林宛晴」却像打不死的小强,猛然睁开眼,死死盯着谢翔安,下一秒突然暴起,远离那黄光的笼罩下。
「呃啊啊!」孙天任的喊叫声夹杂了其馀人的惊呼,「林宛晴」第一个目标不是黄彩华也不是刘彦淮,而是——叶稚扬。
未料叶稚扬对突然袭来的冤鬼只是冷冷一眼,什么法器都没拿出,仅仅是手一挥,对方就趴伏在地,瑟瑟发抖。
「连我都靠近,是不是让你过太好了?」叶稚扬俯视着「林宛晴」,语气中饱含危险。
「等等??」孙天任恍然的看着叶稚扬,语无论次的说:「不是,这,怎么回事?阿扬你怎么会?」
叶稚扬没有回答孙天任的话,而是看着「林宛晴」淡淡的说:「想杀就杀吧,不用顾忌他。」
说到最后一字时,叶稚扬看向了谢翔安,一种从未感觉到的威压瞬间袭来,他惊愕地回望着对方,儘管当初觉得叶稚扬有古怪,却没想到能力居然强到可以压制身为白无常的他。
「你还嫌做下的错事还不够多吗?」雷晓宫将杜齐拉至身后,与叶稚扬正面对质,也让谢翔安顿感轻松不少,注意力也放回了「林宛晴」身上,以防对方伤害凡人。
「我唯一后悔的就是,没在当初直接毁坏你的神识,想不到天道居然救了你一命,真是讽刺。」叶稚扬一字一句说着,忽然放声大笑起来,道:「不过在你不在的这段时间,生死簿早就被我拿去给无数凡人使用,想必地府的酆都大帝忙得焦头烂额吧?」
雷晓宫冷眼望着他,听着他还在述说当年的事。
「天道干预不了阳间事,从我带神体投胎他就无时无刻想杀了我吧?哈,谁叫祂让你改写??的命运,害他死得这么凄惨,既然天道都可以随意更改生死簿,我也能!」
话音刚落,叶稚扬却突然出手袭击雷晓宫,致使雷晓宫为保身后之人上前迎击,忽然耳边传来眾人的尖叫声——
「杜齐!」
他转过身,看见杜齐胸口处被一隻纤细的手穿透过去,鲜血汩汩往外冒,然后在下一秒,手抽了出来,连带着那本该跳动着的心脏。
「呃啊啊啊——」
悲痛欲绝的吼声,以及那双如被血染上的瞳孔,是杜齐昏过去前的最后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