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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笺 白椤 1029 字 9个月前

    不知过了多久,她猛地惊醒过来。寒风扑面,眼前有一盏摇晃的灯火,灯光融在漆黑的夜色间,莹润而温暖。

    “睡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问她。

    这声音很好听,清亮柔和,尾音总是微微上扬,语气却分外平淡。

    迟暮一只手抵住额角,缓缓睁开眼睛:“……有点累,不小心睡过去了,你怎么来了?”

    黑夜笼罩着这座无人的墓园,夜风掠过,草叶间卷起窸窸窣窣的声响。周绮坐在她对面,身边放了盏风灯,明灭的灯火映在灯罩上,流转出温润暖融的光。

    周绮拨转了一下灯罩,说:“你下午出门我就看见了,见你到傍晚还没回来,就去问了掌柜,他说你问了去墓园的路。”

    迟暮直起身,轻声问:“你不是不想来墓园吗?”

    周绮抬眼看她,讥诮道:“不仅不想来,我还不想死呢——”

    “想不想和做不做是两回事,我只是不想,不是害怕。”

    迟暮沉默了好一会:“……你别这么说。”

    “生死是常事,没什么好避讳的,其实你可以看开一些。”周绮平静地说,“常人活到七老八十会死,你再活两三年会死,我也许下一刻就会死,它们之间其实没有太大的差别,只是时间的长短不同而已。”

    她还是那么平静、淡漠,即使是谈起人人忌讳的生死之事,也平淡得像在说“明天太阳还会升起”这样简单的一件事。

    迟暮垂下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墓碑粗糙而冰冷的石料。月色很暗,墓园夜间不会有人来,也没有照明的灯光,唯一的光线就来自于周绮手边那盏的风灯。

    也许是因为那盏灯太暗,她总觉得她有些看不清周绮的面容,即使对方离她不过两步的距离。她今年惊蛰过后才认识周绮,到如今甚至连一个春日都没过完,她们之间,除了某种无法言说的惺惺相惜之外,什么也没有。

    她不了解周绮,她不知道周绮的那两个朋友叫什么名字、死在了什么地方,她也不知道她“想忘、不能忘”的事是什么。她从没看清过周绮,是因为坐在她面前的这个人,已经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年轻人——长久的时光侵蚀了她的轮廓,将她的骨血都碾磨了尘埃,消散在那些再也望不见的岁月里。

    周绮一直都这么平静,可谁知道平静的背后又藏着什么?她理智又冷静,很少有情绪起伏,和这个世界好像总是隔着一道帘幕,所有的悲欢苦痛都与她无关。

    她说“生死是常事”那并不是一蓑烟雨任平生那般的乐观豁达,而是突遭变故、风霜历遍之后的沉寂无声。

    迟暮笑了笑,轻声说:“你自己都看不开,还劝我看开点?在这件事上,你大概比我更执着吧。”

    她声音轻缓,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温和:“我劝不了你,因为我自己也深陷其中,生死也许可以成为常事,但我现在还勘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