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七章

    “昕”

    “昕”

    “昕！我会等你的！”

    “鷨年，我爱你！”

    “c！c！”

    心口噗咚一跳，她下意识大力吸气，身躯追寻着那把声音弹坐起来，眼睛睁开，一道刺目的光线撞了进来，她定了定神，一张白嫩胖嘟嘟的小脸蹭了上来，短小的双手摸在脸颊上，嘴巴嘟嚷的在喊她的名字。

    “我叫……展昕。”展昕双目泛起泪水，脸颊蹭上小软绵的小脸上，寻求一点她…..活下来的真实感。

    她活了下来，并且记起了有一个她在远方等着自己回去。

    脑海里的记忆不多，全是碎片，东拼西凑，也就凑回了船爆炸后，她受重伤昏过去之前的一些画面，碎片最多的是属于鷨年的，里面又有很多东西缺失了，她记得两位母亲，一堆乾妈，却同样地，很多和她们一起的时光碎了一地，没法捡回来。

    眼泪像断裂的珍珠失重丢落，一颗一颗的滑到小软绵的小脸颊上，小人儿知道这是伤心的表现，赶紧学妈妈哄她一样，替她抹眼泪，嘴巴想哼着妈妈平时的声线，但出来却是一堆吚吚啊啊的，怪逗趣。

    错有错着，展昕从恐惧与绝望的悲慟间逗出了一抹对她无奈的笑靨。

    「谢谢。」把唇凑过去亲了她小脸一吻，亲吻想起她倒在一条溪河前不远，现在……她们又在哪里了。

    来不及观察身处之地，有人打开房门，手里端着一个木盘，进来的人见到床上的人醒了，担忧的神绪松动了一点，慢悠悠地放下木盘到小桌上，坐在木椅上，伸手把展昕怀里的小萌娃接过来。

    「你昏了一天一夜，应该饿了，吃点东西，我炖了牛肉汤。」妇人把碗端起递过去，低首又瞧了两眼怀中的小娃，圆圆的眼睛瞅住她，短指指着碗又吚啊起来「你也想吃？可是你才吃过，不能吃太饱。」她逗了小娃的嘴儿。

    小软绵抿起了嘴，目光一闪一闪地盯着展昕一口接一口地喝着汤，吃着里面嫩滑的牛肉，口水流了一脸，妇人见到失笑，用手帕温柔细心地替她擦口水。

    吃了一整碗，展昕下了床对她弯腰诚心道谢「谢谢你救了我和堤喀。」

    「别别，举手之劳，我在溪边打溪水，听到有小娃在哭，跟着哭声找过去发现了你，小娃见到我就爬过来拉我的裤脚，是想我救你吧。」妇人又逗了逗怀中的小娃，小娃羞笑的蹭了蹭她的指腹。

    目光跟着也看向小软绵，难怪别人都说生女儿是小棉袄，贴心又暖心。

    昏了一天一夜的人醒来不久就说要回去村里看看情况怎样，妇人劝不听，能做的受她的所托照顾好小娃，入夜前，妇人目送了头额还包着纱布的展昕离开了。

    展昕在第二朝清晨失神的回来，妇人平日很早起床，打开门被展昕一言不发站在门前吓了一跳，定了定神，意外见着展昕双目发红，脸颊有泪水风乾了的痕跡，她担心的赶紧拉她进屋子里，现在是冬天，屋内有火炉比较暖和。

    「发生甚么事了？」妇人打了盘暖水为她擦脸，手摸摸展昕的身躯，如冰的冷，又赶紧到房间拿出毛毯将她包起来。

    「都死了……怎会这样……」展昕灵魂被抽去一样唸唸有词，当妇人心疼她将她拥紧，她如在大海里找到一块木，拼命爬上去寻求一些抚慰。

    妇人无声地安抚她，有时候不用说话，一个拥抱便是最好的了。

    待情绪稳定下来，展昕将她回村后查探的事都告诉妇人，包括克杰文被抓走的事。

    昨夜展昕回到村里，查探到警方将追捕了狮子邦的事公开了，内容提及狮子邦一眾人因反抗而与警方展开了激烈枪战，警方全力还击，最后狮子邦的人全都死在枪战下，然后还将死者的名单与照片公开。

    名单与照片上都没克杰文夫妇，展昕没有为此松一口气，因为公告栏上再没其他讯息，那么克杰文夫妇是逃跑了还是被抓了？她得去调查，用布遮住了半张脸，在暗处守候在警局休班出来人拖到一边，用刀威胁，逼问他克杰文夫妇的下落。

    小鱼村的警察出了名胆小如鼠、贪生怕死，这名警察被展昕威逼了一下，在脸上割了一条小伤口便全盘托出。

    警方在天亮后开始检狮子邦的尸首，其中确实有克杰文夫妇，由于当天上头下达的命令是要剿灭狮子邦，所以警方当晚将没被射杀的全部人抓了起来，也因此包括了克杰文夫妇，他们为免夜长梦多，把人带回去也要走程序才能处决，队目把心一横下达命令，乱枪将这堆人杀死。

    到天亮后他们再细仔检查，才发现不可能属于狮子邦的克杰文夫妇，为时己晚，负责当晚行动的领头不想背锅，将克杰文夫妇的尸首暗里烧掉，随意公布狮子邦的罪行安抚大眾便草草了事，至于失踪的克杰文夫妇，认识他们的人无人敢与警方对抗，选择沉默不说话。

    一夜间小鱼村一家四口消失而没人敢说话，展昕首次感到人性多么的可怕，对世界相当失望，也有点对自己的那夜没将克杰文夫妇救走失望。

    小软绵成了孤儿，展昕抱着她心里替她可怜，一整夜抱着小娃在屋外陪她看星星，陪她说话。

    妇人看着一大一小的背影，亦感叹世事难料，往往不似预期的美好，大概世界不会有完美的人生吧，像她一样，原本有一个美好的家庭，也是一夜间没了，就剩下她，她生无可恋，才会搬到山林里独居生活。

    缘份又驱使她救下展昕和小娃，上天总有它玄妙的安排。

    端着一杯热花茶和一碗暖牛奶向一大一小步过去，与她们席地坐下来，将花茶递给展昕，而暖牛奶她则用小汤匙一口一口地餵给小娃儿，曾经……她有拥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小女孩，可……都没了。

    「小娃并不是甚么都没了，她还有你啊，c。」妇人跟着小娃的音叫她，无论展昕有正式纠正过她的发音。

    习惯了，她们爱叫啥就啥吧，展昕己没所谓了。

    「我不懂照顾小孩……怕养不好。」展昕心叹，伸出指头戳着小娃的脸。

    妇人轻笑指：「没有一个女人天生很会照顾小孩，以往慢慢就会了，是女人的天性吧。」

    「是吗？」展昕低首又瞅了几眼小软绵，说实在，她也不捨得把她送去孤儿院，这个小娃是她被克杰文救后睁开眼后就见着的了，小娃在她最低潮的时候给了她不少的快乐，而在情在理，她也不能将克杰文夫妇的女儿丢弃。

    「当然，所以堤喀还有你，至少还有你可以依靠，如果你都不震振作起来，那她就真的是可怜了，唯一的人都不能给她一个避风巷，c啊，别内疚了，这件事你没有错，也没必要内疚，那时的环境，你能救到堤喀，相信堤喀的夫母是相当感谢你的，要不然，你想想……他们也许连一个小娃都不会放过。」

    妇人想到村内的警察十年都没变过，不自觉长叹一声，继续温柔地餵小娃喝牛奶，天色晚了，小娃也边垂眼边喝，不多久就睡了过去，妇人将小娃抱起，回屋轻揉展昕的头颅道：「别坐太久，天冷呢。」

    点了点头，展昕待人离开后仰望一片星空，闪闪发亮，想着很多事情，她从在克杰文的病床上醒来那一刻回忆，想了一夜，也将记起来的一夜碎片努力地拼了一夜，越发的想念鷨年，想念她的家人。

    第二天，展昕对妇人说要带小软绵回家，妇人一听顿了一顿，彷彿明白那个家指的是她提过的那个很远的地方，妇人对她笑了笑，用力点头，只简单说了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