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戈阿斯立刻展现出强烈的求生慾望,跪倒在地,面朝地板,匍匐着说道:「神官大人,恕卑职无法答应……」
我回头一看,发现内弗尔卡拉在看他。对于巴戈阿斯这样的人来说,光是王室成员的凝视,就很有可能在一瞬间定下他的生死。我实在不该拿他来当挡箭牌,我该挡属于我自己的枪。
「行,我陪你去。」我对内弗尔卡拉说道:「但我是太阳神的祭司,除非你是太阳神,否则你别碰我。」
「我继任为法老以后,就能碰你了。你是我的。」他瞥了我一眼,就逕自往前走去,「别拖拖拉拉的,跟上。」
※
宫里灯火通明,无数烛台将宫中映得金灿灿的,王族与名门的小姐们身着华丽,拿着酒杯在人群中穿梭、与贵族们对饮,殿中衣香鬓影,更显孟斐斯的冶艳奢靡。看来,孟斐斯宫殿今夜会是个不眠夜。
除了名门少女以外,大厅里还簇拥着各级显要。在古代政治里,官家小姐们通常只会是筹码,这些政要们会齐聚一堂,除了猎艳、交换筹码以外,就是彼此拓展人际圈、拉帮结派,定期互相通个气。
对于这些官家小姐而言,能认识更多的显贵,或是嫁进更好的家庭,都是她们力争上游的方式,而豪门男子想娶美丽的女子,这种明买明卖的大型生意现场,不论最终能否有所收穫,只要是参加了,对双方而言都着实不亏。
内弗尔卡拉就着这一个场合,宣布自己即将与西台公主成婚,他的立意再明显也不过,就像那名陌生男子所言,他既然做了牺牲,就要昭告天下,让全埃及人知道他为天下人牺牲;他不会在眾人面前居功,但是他要让这件事不能被抹灭。
「是殿下!」
「内弗尔卡拉殿下!」
少女们见到内弗尔卡拉出现,立刻骚动、尖叫起来,内弗尔卡拉年轻貌美,又是王族,如此得人心是再正常也不过的。
人们让出一条路来让他行走,纷纷对着他鞠躬敬礼,恨不得能让他多看自己一眼,人墙后方还有人想挤上前来看他的;只有我觉得王子还不就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有啥好看的。
此外,王子已经死会了,他今天就是要宣布这个消息,好让这些女子对自己死心。
我本来与他保持了距离,他却硬是牵住我的手,把我从人群里拉出来。「跟好,别离开我。」他说。
他拉着我,上了台阶。一名穿着与普通士兵不同,看这打扮,像是近卫队长的人,挡在内弗尔卡拉的身后,架住我,「对不住,瓦提耶大人,但是接下来的事情,让身为最高祭司长的您参与,这有点……」
「有什么关係?玛哈特。」内弗尔卡拉对我使了个眼色,「瓦提耶,我命令你,上来守在我的身后。」
这位名叫玛哈特的近卫闻言,只能让路。其实我更倾向听近卫的话,远离纷争,然而王子在眾目睽睽之下命令我,我不能不给他做面子。
他牵着我的手,一路上到二楼,便在见到一名美女以后,放开我的手。
我把手往衣服上抹了抹,非常识大体地往后站,将眾人仰望的目光全留给这对俊男美女,我只想与阴影融为一体,但愿墙上的金烛台一点都不要照到我。
然而,那名衣着华贵、娇艷美丽的女子,却在见到我之后,当即扯掉脖子上的红宝石项鍊,往楼底下扔了出去。
那条看上去造价不菲、做工精緻的金项鍊,早在映照着烛光,熠熠生辉地落地之前,就已经隐没进暴动女子们的手中。
儘管时间很短,但是我看见了……那条项鍊,就和我脖子上戴的一样。
我不清楚那名女子是何来歷,可不论如何,我只想明哲保身,赶紧也解下那条项鍊,紧紧地抓在手里。
「不要理他。」儘管内弗尔卡拉说话的声音很轻,大厅里的眾人嘈杂,我还是能清楚地听见他对女子说道:「这个人只是我的跟班,我用他用得习惯了。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不能当上拉神的祭司。」
女子点了头,表示理解,儘管从她的眉眼间,我还是能看见慍怒的神情,但是她已经压抑得很好,显然受过表情管理的训练。
「今天把各位召集到此,除了与民同乐以外,还有一件事要宣布。」内弗尔卡拉对着底下的眾人说道:「这位是西台公主,伊塞诺菲特。她是我的未婚妻,不日内,我们就会在哈索尔女神的见证之下,为彼此的心脏套下束缚的咒语。」
厅内眾人顿时屏息,鸦雀无声。
而我想的是,伊塞诺菲特明明长得挺好看,至少比我好看;内弗尔卡拉刚才干嘛说我比她好看?这不是完全没有意义的谎话吗?
「是西台人……」
「难道因为王子俊美,我国也要委曲求全,用和亲来换取短暂的和平吗?」
「真是丧权辱国,不说西台王国怎么会答应,法老陛下又为何会同意这样的亲事?」
「殿下难道不爱玛哈特大人了吗?玛哈特大人可是爱了他一辈子啊!」
过了一会儿,台下开始出现议论声。本以为内弗尔卡拉的美貌能使他更得民心,然而这次民眾对他婚事的质疑,却是因着他的美貌?人真是种不可思议的动物,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不过如是。
「啪啪啪啪啪啪啪!」站在台阶一半处的玛哈特大声地拍了手,无疑是最明显的王子暗椿。
怕玛哈特一个人身先士卒,太过尷尬,多亏圣洁、高贵的二王子殿下,不才在下小的我才能万幸成为拉神的祭司,这样的我无疑是殿下的暗椿二号了,立刻也跟着拍手。
于是乎,内弗尔卡拉有了台阶下。
他大概没想到,就算他打算英勇牺牲,埃及愤青也有不买帐的。更何况他未婚妻长得这么美,到底算哪门子牺牲?
不说他是自肥很不错了,如果我是那位西台国王,肯定是肥水不落外人田,留着自家受用,反正汉摩拉比法典从没禁止过近亲结婚。
就在内弗尔卡拉正要走下真正的台阶时,他经过我的身旁,对着我悄悄地说了声:「──我要结婚,你就这么高兴吗?为什么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