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当爱情并不是一个人的全部时,表面的那层糖衣在时间下慢慢露出丑陋的内里,一生没怎么经歷过大风大浪的邵母,受不了了。
她在镜子里看着自己渐渐枯黄的容貌,因为操劳家事孩子不再细嫩的手,她后悔了。
她后悔没有听从家里的要求和那个当初默默无名,现在却已是国内商业巨头的男人结婚,如果和他在一起,她可能不会拥有爱情,但她的物质世界会非常丰盛。
麵包和爱情,邵母最终选了前者。
然而可悲的是,人往往是贪心的,尤其当她知道自己又怀孕了的同时,那张摆在面前的离婚协议书她无论如何都签不下去。
毕竟,她也曾经憧憬爱情家庭。哪怕最后不得不向现实妥协。
而作为曾经的爱人,邵父没有逼她,不过作为一名父亲,邵丘岳出生后他还是负责任的将邵母请了出去。
自此,邵家两兄弟只有在某些节日能见到邵母,儘管大部分时间他们其实根本不想见她,或不认识她。
「菸是我国三学会抽的,那是我第一次撞见他俩从旅馆出来。」邵向载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语气有些嘲讽,「她总是那么自以为是。」
文年直觉邵向载还有些话没说完,但无论他想不想继续,于今晚而言,文年都认为自己知道得够多了。
「关于前一个话题……」他突兀的转折,「你想知道我的想法吗?」
邵向载平静的望向他,没说话,眼神却骗不了人。
文年笑笑,轻轻点了下头,「我也挺喜欢你的啊。」
邵向载的眼睛亮了,甚至没再确认一次就把脸埋进了文年的颈窝,文年低头嗅了嗅他身上淡淡的菸草味,感觉到这人浑身紧绷的肌肉,抬手在他背后拍了拍。
「时间很晚了,先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嗯。」隔了很久,邵向载才很慢的应了一声。
简单洗漱完,两人躺平在床上,说是要睡觉,但谁也没睡着,邵向载犹豫许久才喊了文年一声,等了几秒才得到回应。
文年转成侧躺,「怎么了?」
「没事,」邵向载沉着声说,「就是想叫叫你。」
「看不出啊,」文年笑了,「你竟然也有撒娇的一面。」
邵向载不出声了,文年又笑,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问:「你大学要考哪?」
邵向载反问:「你要考哪?」
「s大吧。」文年说。
「嗯,知道了。」
文年没再问下去,这声回答背后的答案已经够清楚了,根本不需要另一个画蛇添足的问号。
第二天文年起的很早,是有史以来最早的一次,天都还没醒,他就捧着一杯热茶坐到了榕树下。
昨晚的事其实在他意料之外,他和柳庠宇说他目前没怎么想过谈恋爱是真,意识到自己喜欢邵向载也是真,这两者看似矛盾,却也不然——昨晚他是有机会推开邵向载的。
但他却没那么做。
确实,一开始他对邵向载的感觉非常复杂,可是在昨晚那个要近不近的距离里,他清楚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在随着邵向载的动作慢慢加速,如果这还不能够让他认清现实,那他真的也够迟钝了。
有些感情就是这么莫名其妙,你不知它从何而来、从何开始,若要细细追溯,每一个相处的片段似乎都有机会成为佐证。因此文年并不打算去追究这些。这或许也是年轻的好处,一颗心是热烈的,衝动的,愿意跨过一整片草原去栖息。
想明白了便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拿出手机,拨了通电话给早睡早起的文母,将原本开学就要离开的计画推迟了半个学期。
文年也是人,他也想偶尔自私一下。
回屋时邵向载也起了,见到对方,两人极有默契的用沉默开啟这一天。
并不是所有人都必须在恋爱第一天一惊一乍。
上学路上,文年问邵向载是什么喜欢上的自己,邵向载难得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却没有告诉文年。
文年开他玩笑:「你这样我会觉得你是一时见色起意。」
邵向载不明显的一愣,随后就被他利用别的话题岔过去了。
九月上旬,学校开学了,要入秋的时节薰中办了场秋游,当天来回,说是给高三生最后的福利,把他们拉去了隔壁市的一所公园。
公园附近有步行街,学生们可以自由选择要在公园休息或是去步行街买吃买喝,并在傍晚六点回到公园集合。
学校出了钱,要放烟火。
邵向载先是跟着班上同学在公园胡乱晃了几圈,才悄悄脱离队伍跑去和在步行街的文年匯合,两人在人少的地方牵手,共吃一支冰淇淋,人多的时候,邵向载就把手搭在文年肩上,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用手指珍惜的摩娑文年颈间的肌肤。
「如果我没有来借住你们家,你说我们还会遇到吗?」文年吃完一串烤年糕,用纸擦了擦手问道。
「会,」邵向载用拇指拭去他下巴不慎沾到的黄豆粉,「就算高中没有,大学没有,也总有一天会碰见。」
文年转过头去看他,对着他笑,「看来你是相信命运的。」
「嗯。」邵向载认真应道,就算谈了恋爱他脸上还是时常掛着那副淡然的神情,但他的眼神却总会在接触到文年时与他纠缠。文年常说,那里面的东西就像一片汪洋大海,紧密温柔的拽着自己在其中浮沉。
两人没有单独逛很久,薛绅就来了,看到邵向载一张佔有慾过度的脸,不禁嘖嘖嘖了好几声。
「我承认我之前常说小年的脸漂亮,但你也知道我是直男,直男两个字你知道什么意思吗?就是我对男的没兴趣。你别每次见到我都像见到情敌一样,我会害怕你知道吗?」
邵向载嗤笑了一声,「你见过哪个直男常把另外一个男的脸漂亮这事掛在嘴边?反正我只见过你一个。」
「那别的直男没眼光怪我囉?」薛绅无奈的摊手,「而且我说的明明是实话!不然你自己说,小年的脸不好看吗?」
「好不好看用你跟我说?」邵向载抬脚就想踹他,「还有从现在起,你不准喊他小年。」
「不喊小年我喊什么?」薛绅小心的看了眼文年,试探道,「嫂子?」
邵向载眉尾一挑,还没说话,就被文年打断了,「别别别,别喊嫂子,叫我名字就好了,拜託。」他摆摆手,可不希望这种称呼用在自己身上,再怎么样他也是男的,私底下开开玩笑可以,但认真的话就有点怪了。
看出他的抗拒,邵向载抿抿唇什么话都没说,薛绅眼珠子一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嘻嘻调侃了文年两句,从善如流地改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