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头酸涩,突感乌鹃还有馀毒未清理乾净,已在胃里和喉间翻腾,赶忙拍了他一掌,一转头,一口黑的令人发怵的瘀血从嘴里吐了出来,溅在地上。
“凌歌!”
“没事……”
东方凌歌转身就走,偏偏再度一步倒,晕眩和疲倦袭来,她了无杀意,却满盈着亏欠逐渐昏迷。
刘红莹,是个在街头流浪了三个月的孤儿,被她家收留,成为亲人,对于她来说,血亲不亲可谓讽刺,但有红莹,一点遗憾也得以满足。
可是……她却丢下她了……
“凌歌!”
*
'吏部尚书何敬中,结党谋私,免去尚书一职,念其谋事为亲子,謫降至岳州为内吏,其子何文新收监执行原判。'
'刑部尚书齐敏,草菅人命,瀆职枉法,夺职下狱,判流刑,刑部涉案官员一十五名一律同罪。'
最终,妓馆杀人一案衍伸的换死囚裁决下来了,一纸詔书,两位尚书。
当夜,万户寂静、安眠稳睡,谢玉带着文远伯悄悄地暗藏在何敬中府邸外围,这位老尚书正将心肝宝贝儿子往马车里塞,两人趁时现身,全部抓了个现行。
誉王一下子失去了两条臂膀,亏损极重,和太子目前的处境相比起来根本好不到哪里去,着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
这两个官位瞬时间炙手可热,不到半天,梁帝的案牘前堆满了一挞快积上天的奏本,全是推荐吏部和刑部新尚书的人选,有趣的是,恐怕为了避嫌,太子和誉王的亲笔名单倒是不多,可仔细去看,这些写本子的人,不都还是两位殿下的党羽?
金色的龙座如今快成了赤红色的龙座,一方面是给气得,另一方面是给烦的,皇帝陛下谁都不想选,但一时之间也思考不出更好的人来担当大任。
直到有一个人从某个地方回来,覲见圣顏之后。
……
靖王萧景琰奉旨至西山督察换防结束,进了宫便发觉梁帝脸色不对,询问一番之下,才知道其烦忧之处。
然而,以他的性子又怎么懂得这个那个,一句“那就请父皇快点定下主事之人吧”,差点让梁帝气笑出来。
哪里这么容易,吏部好说,一名尚书罢了,可刑部上上下下一次少了十六名官员,这缺额几乎要佔了整个刑部人员的一半,何言儘快处理?
尤其桌上那些东西,现在不管任命谁上去坐那个位子,感觉都很不适当。
梁帝叹了口气,心思一转,不禁抬头看了看底下这个被他忽略了十三年的儿子,朝中情势闹得不可开交,景宣和景桓吵得让他甚是心烦,而景琰毫不过问朝局、一向清冷淡泊,竟令他心中顺畅了不少,第一次觉得,原来景琰也不是不合自己的眼缘。
他越想越篤定,便问了问萧景琰的意见----究竟谁适合暂时代理或是职掌二名尚书的出缺?
可想而知这人说了什么,若非前一阵子主审庆国公的侵地案,恐怕连半个人都不认识。
不过梁帝的心思百转千回,突然灵光一现,想到了那个主笔侵地案结案文书的人来。
谁呢?
刑部主司----蔡荃。
有没有被牵扯进换囚案里来?
没有。
是景桓还是景宣的人?
都不是。
好极了!梁帝一连串“呵呵”好一阵子,立刻命高湛召蔡荃覲见。
于是乎,两个铁板烧之一,就这样落给了蔡荃去。
值得一提的还有一事,人精高湛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临行前偷偷地打量了靖王一眼。
……
正月二十已过,琅琊阁照例更新各大榜单,大部分都和往年差不多,只有一人,凭空而出,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和眼睛。
到底是谁有这么大本事!竟然挤下了高手榜大渝玄布榜首的位置,取而代之!
还拿着传闻中的绝世瀟湘剑!!
那可是犬又大师在天山挖出来的人一般高的精石灵矿经过整整七年锻造削铁如泥断剑如断发寒锋犀利逼人手未触碰剑锋便血脉立断血流喷发映在阳光下还会有七彩顏色光的绝世瀟湘剑!!!
还是个女的!!!!
封号都有了!!!!!
瀟湘剑圣!!!!!!
难道真比大渝玄布还要厉害么!!!!!!!
国籍身份都没有!!!!!!!!
这是要怎么比试啦!!!!!!!!!
几个时辰之内,所有手手痒痒的江湖人士全被泼了一桶冷水,只能黯然地在心里惦记着去,他们却不知道,这一个名字对远在京城的寧国侯府和天泉山庄造成了多么大的压力,更别提这名字背后还有两个令人无法忽视的惊人背景。
江左盟宗主第一侍卫。
在琅琊阁中配戴瑭玉之人,极有可能是阁主亲传弟子、甚或被当成下一任阁主培养的弟子。
榜单发出没多久,谢玉便急唤卓鼎风前来府中祕密商量,连砸重金聘高级江湖死士百名围剿的主意都想出来了,上一次一击不成,要想再用同一招对付她可就难如登天!
在外头和外外头水深火热、如火如荼、热火朝天、热情似火……好吧这个没有,的时候,主角人物正坐在苏宅主厅里,悠间地捡着已经晒乾加风乾加加工完很久了的橘皮。
说好了开春时橘茶要上线的,豫津可是和她预定走第一杯了呢!
今天就来偷偷试泡试喝一下,反正是“肥水不留外人田”,她也不算失约。
东方凌歌顶着藺晨、梅长苏、飞流、晏大夫、黎纲和甄平共六个人的紧盯目光,将一些橘子皮放进烧开的茶壶滚水中,一股甘香之气立刻漫出,縈绕在几人身周,轻轻吸一口气,都觉神清气爽。
“东方,”晏大夫满脸怀疑道,“你是真的没事了么?”
“放心吧晏大夫,”她则气定神间地回,“不过是平常吃茶吃得不够多,身体里没有足够的预防,昨晚藺晨又给我灌了半杯茶粉,真的没事了啦。”
“这才是老夫奇怪的!乌鹃毒发必定要杀人,可你硬生生吐了口黑血,谁知道你是不是硬撑着?!还有!是不是又筋脉受损!”
飞流被老人家精气十足的一吼震得耳朵发麻,赶紧躲到梅长苏旁边去。
“真没有哇!”东方双手作投降状,忙道,“馀毒只剩下一点点,晏大夫,不信您去查啊!这一点点哪儿能激得我去杀人啊!最多心神不寧、气血翻覆呕几口血罢了!”
看着老人家依旧是满脸“你臭小子别想骗我!”的神情,她只好拿藺晨出来当挡箭牌,“不信的话,藺晨给我把个脉不就得了?”
“老夫把脉能输他?!”
“不能啊!”她求生欲整个大爆棚,可此时“性命关天”,也没时间去对脸已经笑得扭曲的梅长苏和黎纲甄平翻白眼,
“可您把了自己说没事还是不相信嘛!”
“哼!!”
晏大夫气鼓鼓,再夺过对方手腕细细诊了一次,还是没事,但仍不解气,一个两个都这样!都是不听话的病人!刚醒刚好就瞎忙!存心拆人招牌!
“再有下次信不信老夫拿二两黄连塞你嘴里去!!”
“我信啊信还不成吗!!”
为什么又是自己讲过的话报应回来啦!东方凌歌欲哭无泪。
“其实我想问的不是这个,毕竟琅琊阁一诊就什么都知道了。”藺晨一副痞痞的模样看她,眼神中却带隐隐严肃。
所以今天是“踹共”大会????她默默吐槽了一番,倒了一杯橘茶,慢慢嗅着。
“那你要问啥?”
“我想问,是什么原因促使你毒发。”
哎呀,她心道,小事嘛,“其实呢,说来也蛮好笑的,当时我只是很懊恼不该把'蒙瀟'二字,说与其他不明白的人的,或者说,不该失手让自己的脸和'蒙瀟'划上等号,应该让他们知道'蒙瀟'为谁做事就够了,说白了,就是执着的初衷无法达成,任谁都会不甘心。”
“那现在呢?”
“现在想想,我真是蠢啊!”
一眾:“???”
“明明就厉害的不得了,干嘛非得要弯弯绕绕??”她撩了把马尾,很嚣张地道,“瀟湘剑圣技可踹玄布,怕他大爷个毛线球!”
还是一眾:“…………”
藺晨:“很好,这毒看来是完全没事了,我放心啦!”
梅长苏和黎纲、甄平对望了一眼,满目萧然,尽是从始至终从未变过的一句话,
'好好一个女子,怎么就偏偏成了这副德性……?'
她有趣地看了看眾人,拿起茶杯呷了一口,橘子芳香甘甜的气味顿时充盈口腔,和着仍然凉冷的天气,暖暖地叫人万分愜意与舒适。
嗯,不错!看来豫津那傢伙心心念念的第一杯橘茶,已在不远之处啦!东方愉悦地如是想。
“对了,”她又道,将神色微微敛了敛,“我推敲过了,能拿乌鹃害我的人,无非是寧国侯谢玉一等人、皇宫里看我不顺眼的人、以及前一段时间本高手上门挑战出来的江湖恩怨这三种。”
“江湖恩怨我认为倒不太可能,”甄平眉头深锁道,“要不然我也应该中毒了的,更何况那一天你带着面具,他们不大有机会认出来。”
“等等……你手腕过来些,”她把了把,确实没有任何的不对劲,“甄平的确没事。”
“难道是东方你武功高么?所以才专挑着你下?”黎纲摸了摸下巴,自顾自地说下去,“我倒是觉得对方像有备而来,能顺利让咱们苏宅第一的护卫高手中毒,哪儿是这么容易的。”
梅长苏心头忽然一跳,道,“黎纲说得没错,兇手不挑甄平反而挑你,也许就是看重了你的武力,以此推测,的确不可能是江湖恩怨了。”
“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有什么人是对方想要让我去杀的,就比如说,那一天我差点杀了卓鼎风一样。”
“或许不是冲着凌歌你去的,”藺晨道,“你们想想,乌鹃的本意是什么?”
乌鹃的本意?在场几人不禁低头想了想。
乌鹃的本意不就是……
“借刀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