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头 39(1 / 2)

39.

    我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二叔和三叔的车子驶离宅邸。

    王盟还没有回来,所以二叔让顺子跟着我,我注意到二叔三叔对顺子讲话的措辞,他们从来不在顺子面前叫我的名字,都说我是「王先生的朋友」。

    我没说什么。

    我领着顺子到二叔的房间,让他在会客厅等着,顺子有些犹豫,毕竟他的职责是跟着我,但我想他也晓得,二叔的房间他不方便进来。我则宽慰他,这整间宅邸就像座堡垒一样有着层层戒备,跟我只离了几个房间不会怎样的,顺子这才勉强的在会客厅坐下。

    真的,已经绕几圈的我,很难不注意到,二叔的宅邸戒备极度森严。

    他究竟在防备什么?

    拿着钥匙,我转开二叔的门锁。

    空无一人的房间,阳光鑽过厚重的窗帘,在屋内洒下模糊的光影,我突然觉得有些倀然。

    其实开口询问二叔能不能到他的房间时,连我自己都感到有些意外,我不是很确定自己是基于什么样的心理而开口的,我只知道自己不是很想回到我的房间,然后莫名的有些想在二叔的房间再待一下。

    一下下就好了,一下下。这么想着,我在旧钢琴前方的钢琴椅上坐下。

    我伸手撩起防尘的钢琴布,让老旧的琴身显露在我的眼前,我不是很确定为什么,总觉得这架旧钢琴很吸引我。打开琴盖,我凝视着泛黄的琴键。

    咚…

    钢琴随着我的按压发出相对应的声响。

    咚…

    我按了一个和弦,这钢琴虽旧,但音准挺不错,二叔似乎有定期调音。

    我稍微弹了一下,试着拼凑出一首流行歌的片段,虽然小时候有学过,但是我的手指一向很笨拙,弹出来的音乐一直都很不堪入耳。

    解子扬这方面就很在行,我之所以练过一点钢琴正是因为他的缘故,他的手指很巧,我永远忘不了他在本家别墅曾经炫技的表演过萧邦的《小狗圆舞曲》,那傢伙在接近一分半鐘之内飆完整首曲子,而且不是胡乱敲打琴键一心求快,他的音乐听起来如丝绸一样高雅流畅。

    我试着凭印象弹了一下《小狗圆舞曲》,但是很不幸的,我的手指还是如以往一般迟钝,不但敲错好几个键,还让整首曲子有点不快不慢的,我想我弹出来的一定是一隻不断摔跤绊倒跌个狗吃屎的笨拙小狗。

    叹了一口气,我将手放到腿上,凝视着老旧的钢琴,发呆。

    琴面上有些奇怪的痕跡,圆形的,似乎曾经被打穿一个洞一个洞的,但是后来却又被补了起来。一开始我没怎么注意,只是漫不经心的看着,当我真正意识到那是什么的时候,我感到一阵凉意窜过我的身体。

    难怪我一直觉得这架钢琴眼熟…

    很久以前,我曾经在本家别墅见过它。

    我跟解子扬当时似乎在宅子里玩捉迷藏,我当鬼,上上下下的在找解子扬,结果那傢伙居然自己从躲的地方跑了出来,很兴奋的拖我到一间房间,说他发现了好东西。

    这架钢琴就孤独的佇立在房内。

    解子扬二话不说跳上钢琴椅,推开琴盖,手指就在琴面飞舞了起来…说起来,他似乎就是那个时候即兴表演了《小狗圆舞曲》。

    看着看着,我也觉得好玩,也跟着爬上琴椅,在上面笑闹玩乐。

    直到我们从眼角的馀光留意到门外有人,我们还真的被吓了一大跳。

    要是有人闷声不吭的站在门口直盯着你瞧,这件事本身就已经挺吓人了,更何况对方五官又有严重的缺陷,扭曲着一张脸,狰狞的怒视着你,这更是有一股说不出的毛骨悚然。

    我父亲站在门外,以一个阴沉怪异的神情直瞅着我们。

    我一直都很怕我的父亲,所以我安静的溜下椅子,并试图将解子扬也拉下来,但是解子扬却一动也不动,毫不退缩的迎向我父亲的目光。

    父亲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我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但解子扬却突然移开了视线,俐落的从琴椅上跳下来,拉着我朝后头一让,并且微微的朝我父亲一欠身。

    我父亲将视线停佇在解子扬的身上,久久没有收回。

    然后,出乎我意料之外,父亲竟一跛一跛的朝钢琴移动,缓缓的,自己坐上了琴椅。

    从我的视线,只看得到他的背影,瘦弱畸形的身躯,缩在优雅的钢琴之前,极度不协调,予人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怖。

    叮…

    我一开始还没有留意那个声音,微弱细小,几乎听不见。

    叮…

    一旦我注意到了那个声音,我便开始东张西望寻找它的来源。

    叮…

    好一阵子后,我才发现,那个声音来自父亲面前的钢琴。

    父亲在用他仅馀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按着琴键。一开始只是轻轻的按,后来却转为敲打,或者更正确的说,试图敲打。他试图让钢琴发出更悦耳,或只是纯粹稍大一些的声响,但一切努力却是徒劳无功,他残缺的手指从来没有任何的时候显的更加笨拙无助,再说,他的手臂有伤,导致他无法真正使力。

    叮…

    钢琴发出的柔和乐音几近嘲讽。

    他收回手,呆坐了一阵子。

    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