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每次兄弟聚会不要命地灌酒,还强词夺理找藉口:「人生苦短,需尽欢!」那时餐桌上也是这般浓郁的酒精味儿。
「敬你们的,不醉不归!」
小灰也学我的动作,拿一瓶米酒往河面洒:「来不及自由的灵魂,如有来世??就做一隻鸟吧,活在风里,再也不会被谁剥夺自由。」
可以随心所欲在天空翱翔。
可以在草原旷野奔跑。
可以每天都看见太阳。
远方夕阳西下,河面闪闪发亮。
小灰靠着我的肩膀,我们一起看着火红的夕阳坠入河面,宛如火球滚烫。
风里飘散酒味,我不断告诉自己是受酒精催化的影响,所以有些醉了,这样就能把怯弱的哭泣合理化。我对着那颗夕阳呢喃:「对不起、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们??谢谢??」
我知道,不管多伟大的爱在那些已逝生命面前都不值一提。
儘管如此,在找到小灰的一瞬间,我还是开心得快哭了。
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成为魔鬼吧——我的爱是如此卑劣、如此自私,根茎在鲜血中泡烂,直到开出罪恶的花朵。
我不后悔成为魔鬼。
太阳隐没在地平面下,晚风渐冷,纸钱馀烬被吹入河里。我对小灰说:「该上路了。」
「哥哥。」
「嗯?」
「只要不丢下我,我哪都跟你去。」
我紧紧握住他的手。这一次,我再也不会弄丢你了。
今天是蝉破土飞翔的第一天。
真希望明天也出太阳。
即使在车里我们也不敢掉以轻心,戴着帽子与口罩,深怕路上哪个监视器就出卖我们行踪。偶尔在路上遇到临检的警察,我更是随时准备踩油门逃离。小灰说我们这样真像通缉犯、亡命天涯的鸳鸯大盗。
我们确实偷东西了不是吗?
偷了自由、偷了许多人的生命。
「仙境那些人会受到惩罚吗?」小灰问。
「网路上群眾挞伐,大家都在关注,案子应该不会被压下来。但幕后营运人口贩卖集团的人就不知道躲在哪,也许在国外,应该早就想办法脱身了,反正他们内部现在应该很混乱,忙着脱清关係,不会那么快找上我们??」
我看他黯淡的脸色,连忙住口:「不聊这个了。」
「人类超出我想像的邪恶。」他结论。
一路上走走停停,我们往北方猴子的老家开,猴子的遗物只有一封给家人的遗书、和一些我们在组织里赚的脏钱。
他说过他家有两老,还有一个瘸子弟弟,弟弟生下来左脚就萎缩,无药可医,此生走路都要用拐杖,无论是生活或工作都很不便,猴子是为了钱才进这行的,弟弟不好找工作,他说他这个当哥哥的就得努力点,他毫无怨言。猴子真的很照顾他的弟弟,所以才更理解我想找到小灰的心。
我们的生活很简单,生活起居大部分都在车上,早上就睡在越野车里,我有准备毯子,车窗也装上了窗帘。我们轮流睡,有可疑的人出没再叫醒对方。夕阳西下后我们就开始赶路,遁入黑暗中我们比较安心。户头提领出来的钱满满的都在后车厢,暂时不担心金钱开支。
「我们这样很像夜行动物。」
我打开车头灯,照亮眼前漆黑的公路:「挺像的。」
「老鼠也是夜行动物。」小灰说。
「但你不是老鼠。」
「想起来了,小时候那些邻居们都叫我老鼠,眼神都是嫌恶。只有你没有用那种眼神看我。」
「因为你是人,不是老鼠。」
「我那时又脏又臭,真亏你能毫不在乎地靠近我。」
「喂!他们说你又脏又臭?臭的是他们自己的嘴巴!」
小灰笑了,眉眼弯弯:「每次你帮我出气的时候,我都很想亲你。」
「比起嘴上说说,不如付诸行动证明。」
小灰凑近我,我们都戴着口罩遮掩面容,那是一个轻轻的吻,能感受到口罩底下柔软的唇瓣、感受到彼此间温热的鼻息,完全是隔靴搔痒。下次绝对要加倍讨回来,连本带利。
清晨,我们在一座公厕洗簌,简单地刷牙洗脸。小灰看着放在驾驶座前的那只钢杯、杯里放了两隻牙刷,杯缘凝着水珠。他转头看着正在洗脸的我:「哥,早安。」
我笑了,说:「早安。」
他说:「你真好看,头发湿漉漉的模样好看,刚睡醒的模样也好看。」
我呛了一大口牙膏泡沫。
太坏了。我们正在赶路呢,别总撩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