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游邵凛想了很多，简直已经把从他和纪颖杰相识的过程、种种点点滴滴到怎么变成现在的这个局面都给想过了一轮。
他知道了。
他知道了。
他知道他喜欢他了。
出乎意料的，游邵凛心理没什么大波大澜，脸上自然更没有什么表情。他往后方的墙壁靠了一下，喔了一声：「怎么会这么想？」
纪颖杰的眸子暗了一下，游邵凛这种回答在他看来其实跟默认没两样，如果不是他写的，依照他的个性他应该会回答你太自我感觉良好了吧，结婚而已，什么时候上升到这种程度了。
当然，这只是他根据他的个性做出的推测，这种状况根本没有前例，他自己也搞不清楚。
「我……」纪颖杰纠结了一下，话在舌尖上转了好几回，「不知道，就是感觉。」
他还是没把莫綾羽给供出来，根本不干人家的事，少说话为妙。
游邵凛了然地点点头，「谁跟你说的？莫綾羽？」
纪颖杰刚想好的说词全部卡在了肚子里。
「你是不是以为我傻？」游邵凛冷笑一声，「她今天早上应该是跟你出去吧？然后放学你马上问我这句，投胎都没这么急。」
纪颖杰：「……」
他叹了口气，「所以真的是你？」
「对啊，还要跟我结婚吗？」游邵凛十分坦然，他笑得一如往常没心没肺，可纪颖杰还是在他细细的眼眸里看到了一丝丝其他的情绪。
期待、害怕、好奇、自暴自弃。
「你……什么时候……」纪颖杰完全不明白，他一向觉得自己不太好相处，不会说话就算了又迟钝，杨亦成常跟他说他真的太客套，对谁都一样，他一直觉得自己除了成绩和外表以外大概就没什么能吸引人的地方了。
「我也不知道。」游邵凛两手一摊，耸耸肩，「不过我确定我是真的喜欢你。」
「那怎么还交女……」纪颖杰说到一半就明白了，游邵凛是交了那一堆女朋友才确定真的喜欢的自己。
他心情一下子复杂了起来，游邵凛不比那一堆给他塞糖果的女生，先不说交情，光份情感他就确定是如假包换，他完全没有理由拿这么正经的事在这种场合下开玩笑。
而他和游邵凛的关係又比和莫綾羽更好，于情于理、不管接受或拒绝或其他，他都该拿出个说法给对方。
朋友是拿来郑重对待的，他觉得今天自己就算要拒绝，光一句我喜欢的不是男生都还远远不够。
游邵凛也知道纪颖杰大概在想什么，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我本来没有打算要让你知道的，就顺其自然，我不想让你分心思在谈恋爱上，不过那些考题啊作业什么的确实都是我特地再多问几次的，听你讲题很舒服。然后还有什么……喔，你每次关心我我都超开心的，或是碰我一下我都很高兴，反正我是没抱希望的，你对我好一点我自己自嗨一下也就没了，这样。」
纪颖杰看着手上那封信，刚才游邵凛只是扫了一眼信件，甚至没接过来看，这也是他确定这封信是游邵凛写的的主因。
他是打算如果自己认出来了就摊牌？
纪颖杰再清楚游邵凛不过了，会掩饰自己情绪的是他、看起来很正面事实上是悲观主义者的是他、各种念头混在一起看起来会矛盾无比的是他、害怕被真正的朋友讨厌的也是他。
他永远是那副表情，不认识他个五年十载根本无法从他的眉梢眼角分辨各种情绪，这点和他挺像的。他说话一直是满嘴跑火车，可心里都已经做好了最糟糕的打算，事情真的发生时自己也不会太失落。
就是怕被讨厌才不把这件事说出来，就算自己对同性恋没什么想法也一样，他不想冒着风险失去一个朋友，可心里那小小的一角还是在期待着、好奇着，如果那个人真的知道了自己的心思，会怎样？
纪颖杰毫不怀疑如果没什么太大的事件或契机可以完全把这件事情给摊开来说，游邵凛大概会瞒到自己哪天真地走上红毯，然后穿着伴郎的衣服站在他身边，轻飘飘地说一句你现在的对象还真幸福，当初给你递过情书的人有多少啊，还要算上我的一封呢。
他应该会当成玩笑，接着这事就翻篇了。
他抬头，游凛正掛着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怎样，讨厌我了吗？」
明明该紧张的是面前的人，纪颖杰却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应该比较快。
「我……」他刚起了个头，游邵凛就伸出食指抵在自己的嘴唇上，摇摇头：「我真的没要你答应，回覆也不要想那么快，你好好想想，想好了不告诉我也可以，我们可以像以前一样。」
纪颖杰哑口无言，游邵凛绝对不是第一次想像现在这个局面吧？
不过对方本来就比他能言善道太多，纪颖杰毫不怀疑自己现在这个场面搞不好也在对方的算计之内。
「我就是想问，」纪颖杰停顿了一下抬起头，认真地问道：「你希望我喜欢你吗？」
换游邵凛卡壳了。
「你……」他你了半天没能接出下一句，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没在跟你开玩笑纪颖杰，你要是觉得噁心这事我们就翻篇，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你要是不想看到我我就转学，别在那跟我扯五四三，也别同情我。」
他刻意把话说得重了些，纪颖杰心软，现在这个情况下不管怎样，至少绝交应该是不会了。
「我没那样想。」纪颖杰有些委屈，声音都缓了下来，「我真没同情……」
「行了，省省，别给我希望。」游邵凛摆摆手，声音不自觉地大了起来，「你知道喜欢是什么吗？我看你连定义都没搞清楚，活这么大你喜欢过什么东西了吗？连食物都不挑，人你还挑得出来啊？」
「我不是。」纪颖杰耐着性子，游邵凛这是耍起脾气了，他每次只要没把握或着怕，不然就是心虚的时候说话就会大声。「我说我不找对象是因为怕耽误课业，还有不想跟不熟悉的人在一起或用试试的名义去认识一个人。」
游邵凛下巴微抬，要他继续说。
纪颖杰叹了一口气，突然有点想揉揉面前的人，「……你耽误过我写作业多少次了？我烦过你吗？再说我跟你认识多久了。」
那些通常交往后才会做的事游邵凛还少做了吗？根本没有影响。
游邵凛心脏小小地抽跳了一下，这什么意思？
「就试试……」纪颖杰声音突然小了下去，连游邵凛的眼睛都不敢看，「你对自己有自信点，搞不好我其实就是喜欢你呢？只是我没发现而已。」
游邵凛的嗓子有些发乾，「我说了你别看我可怜同情我。」
「我没有。」纪颖杰摇头摇得肯定，「你也知道那些喜欢不喜欢的我不清楚……反正我不讨厌你。」
游邵凛嗯了一声，但掩不住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所以？」
「你跟你每任女朋友也都是试试嘛，」纪颖杰努力让自己的表达不要那么苍白，「你就当跟我试试看？」
游邵凛愣了十几秒，操了一声，上前把纪颖杰搂到了怀里。
「我……」纪颖杰一怔，没有推开对方，右手环上了他的后背，在他耳边继续说着：「我真的想过了，莫綾羽跟我说这件事的时候我就想过了，所以你不要觉得我没经过考虑……我是认真的，不管出于什么立场，你都该被慎重对待。」
游邵凛没说话，把头埋在他的肩窝里。更亲密的事情他们也做过，例如睡在同一张床上之类的，但那时是以朋友的身分。
就算只是试试，那也是情人。
「我不能保证我是真的喜欢你，或是以后……」纪颖杰斟酌了一下用词，「不过在那之前，我可以跟你在一起。」
「靠。」游邵凛骂了一声，这个人真的非常没有情调，答应告白之后就在扯可能没办法一直在一起，难怪没有对象。
喔不，现在有了。
他也清楚纪颖杰这个人，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他不会说出来，也从来不搞允诺未来那一套，他说的试试就是试试，随时都有可能分手的那种。
比起从来没有过，短暂地握在掌心中再被抽走更难受——这道理他懂，可他不想放过。
他已经等太久了，哪怕是一点幻影也好。
「你腻了要提早讲，我做个心理准备。」游邵凛很没骨气地发现自己正在掉眼泪，操，有必要吗？「还有——」
「不是腻。」纪颖杰打断了他，「我说试试，不是玩玩。」
「一样，提早告诉我。」游邵凛努力稳住自己的声音，又往纪颖杰的肩窝埋了埋，对方的衬衣大概都湿了。「你不知道我喜欢你多久……」
「你想干什么的话也、提早，呃……」纪颖杰刚出口就知道不太对，他就是怕他这样一答应游邵凛对方太激动真的抓着自己亲上来……他还不知道自己接不接受的了。
兄弟瞬间变成对象，太刺激了。
游邵凛闷闷地笑了一声，「你倒提醒我了，我可以亲你吗？哪都行。」
纪颖杰：「……」
最后游邵凛除了捏着纪颖杰的脸好一通腻歪以外什么也没有得到，连亲个手背也没有。
不过他已经挺心满意足了，想了不知道几年的事情终于成真，他都怀疑是不是梦。
纪颖杰要是以后敢说不要他……
他突然想起他其实是想过把纪颖杰绑回家的，反正对方没背景没家人……喔家人是有的，但一隻脚也在棺材里了，再几年他就成了真正的无牵无掛，把他变成自己的东西也不是不行。
不管是不是只是想想，纪颖杰知道之后大概是很难认同他了，他自然没有说出口过。
喜欢一个人到了一定的程度，什么都做得出来。
他看了一眼手机，他刚才到家之后和纪颖杰报了平安，上面是他回覆的晚安。
游邵凛挑了一下嘴角，发过去一句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