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然就按照他说的来?」谢父边开车边瞄了一下后照镜。
「那晚上不就只能待在民宿里了?」谢母回头看了一下谢燃。
「我没关係,你们三个去就好。」谢燃厌世的嗓音疲惫的拉出这句话。
「……」谢母不着痕跡的瞥了眼在看窗外的谢子絃。
「不然……叔叔阿姨你们去。」谢子絃当然听到了谢燃的话,也感受到了谢母的视线。
他试想了一下他们三人一起去看花灯的样子,总觉得有点惊悚又有点尷尬。
「我可以也留下来,看哥有什么需要再帮他。」
车上安静了一下,只剩下广播的音乐声,谢燃总觉得谢子絃的那声「哥」让他鸡皮疙瘩都上来了。
「爸妈也很久没一起出去了吧,我跟子絃待在民宿不会怎样。」谢燃温声说道。
「随便你们。」谢父的声音传来。
「嗯。」
原本晚上去吃晚餐顺道去看灯会再回来的计画算是报废了,他们在路上先去买了两碗粥才到了原本预订的民宿。
经营民宿的是一家人,老闆和老闆娘办入住手续时,看起来在读小学一二年级的小孩在后头好奇地盯着谢燃一家看。
房间是楼中楼,底下是电视机、浴室和双人床,楼上空间较小,是两张单人床和电视机。
谢燃和谢子絃终于有一天不用睡同张床上,不过他们也已经麻木了,小时候不觉得怎样,长大后就更无所谓。
其实谢燃有休息一下后就好多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待在房间休息,而且他对灯会本来就兴趣不大。
晚上六点多左右,夫妻俩已经出去吃晚餐了,再晃一下去灯会说不定九点多回来。
谢子絃也没有吵谢燃,楼上的灯关上了,他在楼下看电视。综艺节目的主持人努力的在製造笑料,谢子絃看了看忽然有点良心不安,自己是不是应该努力把红楼梦看完,上次暑假让他们看上和中册,寒假则要看完下册写心得,而自己的进度一半不到。
……可是他现在不想动。
「啪」一声,楼上的灯亮了,谢子絃听到了上一层传来脚步声。
是谢燃走下楼来倒水喝。
谢子絃不经意的瞥了一眼,谢燃看起来比下午有精神多了,穿着宽松的卫衣安静的站在角落里,人高腿长,他貌似以自己还高个两三公分的样子。
「你电视不用调那么小声,我已经不想睡了。」谢燃开口。
「算了我也没有很想看。」谢子絃想了一下,关了电视。
谢燃看到谢子絃又重新翻出红楼梦,其实最近常常看到他在看,不过进度似乎颇为迟缓。
谢燃鑽回被子里。
他现在虽然精神好了很多,但还是有点犯懒,他恍了一下神,眼睛瞄向另一张床正在看书的谢子絃。
他忽然想起了几天前两人的对话。
『其实我觉得你来当他们的小孩更适合。』
当时谢子絃以为他是在调侃他,可是他一开始还真的不是。
比起自己,谢子絃更适合生活在一个普通的人家,因为他是个正常人。如果自己是生在谢子絃那个家庭,大概也不错,毕竟他就是一个对情感感知迟钝的人,不停地遭受到周围的舆论抨击对他来说影响应该更小。
他好像其实也没有很摸得透谢子絃,他感觉对什么事都不太上心,但自从喝醉酒的那晚,他对谢子絃的认知就有点打掉重来的趋势。
不过真的打一些细节拼凑出来后,好像就清晰多了。
谢子絃一直在自救。
或许国中自我怀疑过一阵子,但是他其实很想脱离他的父亲,以及所有人带给他的阴影,不然他不会一逮到机会就麻烦谢燃教他的课业,也不会明明讨厌所有人讨厌得要命,却不停催眠自己是不讨厌他们的,他不希望自己因为别人的缘故变成一个愤世嫉俗的人。
谢燃他当然早在谢子絃说要杀了他,醒来后却很认真的说「我又不讨厌你」的时候,心里就有了大概的底。
一直拚命告诉自己不可以,自己是不讨厌他们的。
可是一个正常的人又怎么能不讨厌呢?成长过程中遭到的那么多白眼都不是他应得的,明明有多少人有能力拉他一把,可是那些人都视而不见。
如果谢父谢母对他是家暴式的打骂,他还能够控诉,可是他们带给他的是冷漠,是遇到事情不容他辩解的权威,好像很可恶,却又好像不是不能忍受。
可是多多少少都会留下伤害。
于是谢子絃在喝醉的那晚终于在谢燃面前爆发。
明明一个生长环境顺利又有爱,一个泥泞而充斥恶意,但是到头来谢子絃说不定比谢燃更像个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