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像是一种催眠。
他一点都不讨厌那些人,不可以讨厌。
他要好好找出那些人也对他好的地方。
谢父谢母提供他生活费,供他吃供他住供他穿,以前的同学疏远孤立嘲笑他是因为他们害怕,毕竟连自己也很怕自己的爸爸,他们只是把对杀人犯的恐惧转移到他的身上,那些老师没有出面是因为他们也不清楚状况。
看吧,他其实也过得很幸福。
还有妈妈,她离开自己是迫不得已,谢燃他最近对自己越来越好了,不但教他课业,还带自己去放天灯,半夜会听他说小时候的事,自己受伤的时候还会帮忙上药,谢燃他……
谢子絃看到停在自己面前的那双腿时,喉间彻底哽住了,眼睛酸涩不堪。
「你到底在做什么?」
谢燃觉得很傻眼。
他得出谢子弦可能要自杀的结论时,差点没把自己吓死。
不过他自己想得也有道理吧,不然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回去?这时间点和地点想想都可疑。
但他随即冷静下来,毕竟不能妄下定论。
他又打电话给谢母问了谢子絃老家的地址,顺便告诉她谢子絃不对劲,要她联络那里的房东,帮忙找一下谢子絃。
「他想家了,跑回去有什么问题吗?」结果他得到了这个答案:「你太衝动了,而且大晚上干嘛麻烦人家?他不是自己也说晚一点就会回来?」
「……」其实他不得不承认她说得部分可能有道理,可是谢子絃他根本不会想家好吗?那种家是有什么好留恋的?
家里两台车都被大人开去上班了,他只能自己骑上摩托车,边骑还要边看导航。
谢燃一陆风尘僕僕地赶来,然后看到谢子絃好端端地蹲在那里。
……自己其实可以骑慢一点,这傢伙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
吧?
「……你到底在做什么?」
他看见谢子絃缓缓抬头,眼睛红到让他有一种错觉,他的脸上布满的不是眼泪,而是血丝。
谢燃听他不回答,自己先叹了一口气,准备要蹲下来。谢子絃在这时忽然动了,双手用力揽住谢燃,将对方扯下来,脸埋在他的肩膀,谢燃的肩膀立刻湿了一片。
谢燃愣了一下,双手也揽住他的背,迟疑了一下,轻轻拍了拍。
他忽然想起了他们小时候。
小学那时候谢子絃被谢父打得奄奄一息的那晚,他担心放着谢子絃不管,会出什么事,所以在晚上开小灯帮他上药。
那时候两人面对面,他看到谢子絃的手动了动,看起来是想要抱他,然而挣扎了一下又收回去了,自己也索性当作没看到。
他忽然有一种,这个拥抱在相隔十年以后,还给谢子絃了的感觉。
「发生什么事了?」他拍了拍谢子絃的背脊,轻声问道。
「……」他感觉到谢子絃得眼泪越掉越多,彷彿要把这几年的份全部补回来,毕竟他和谢子絃相处了那么久,好像没有看过他哭。
除了醉酒的那一次。
谢燃现在的姿势就像在哄一个小孩,一个看似长大了,却依旧脆弱不堪的小孩。
谢子絃的手臂箍得很紧,就像害怕对方离开,紧到谢燃几乎喘不过气。
「……不要……离开我…」他哭得还有点喘,眼尾都泛红了。
「……」
谢子絃安静了下来,只留下鼻头忍不住抽咽。
「谢燃可以……不要只是哥哥吗?」谢子絃的声音很沙哑,沙哑中带着绵软的味道。
「……什么?」谢燃皱起眉头。
谢子絃红彤彤的眼睛盯着谢燃的脸,最后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缓缓将嘴唇贴上去。
谢燃的脑袋驀的一片空白。
*出自文豪野犬太宰治「不要可怜自己,若是可怜自己,人生便是一场永无终结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