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傖凡把车停在陵兰墓园。
傅聿昀打开车门下了车,这地点多少还是让他有些意外。
虽然他也不会特别在意被安葬的地点,但这里实在不怎么符合严家那雄厚的家底。
方傖凡捧着那束已经有些残败的小苍兰,走在前头,领着傅聿昀。
绕过两道墓碑,方傖凡转了个弯,又走了约莫十公尺后,他停下了脚步,在一座石碑前站定。
傅聿昀仔细地打量着自己的墓,大理石的纹路,上头最中间刻了一行名字「故严昀墓」,最上头还横排了一行「流芳百世」。
傅聿昀看着那块墓碑,抽了下嘴角,这代入感有点太强。
他原本只是担心方傖凡还生着病,所以不放心才跟来的,没试想过自己站在自己墓前的感觉。
方傖凡抬手,抹了下墓碑上所积的灰,把小苍兰放上。
他沉默着,敛下眼眸,睫毛的倒影映在下眼瞼,用指腹轻轻摩挲上头的字。
傅聿昀上前时,才看见了他正在触摸的那行横排的小字。
「他曾拥有过幸福的二十五年,和一名叫方傖凡的爱人。」
这块墓碑一定是方傖凡派人做的,如果是严家做的,墓碑上头肯定不允许出现这样一行字。
毕竟如果说起,还有什么比领回一个妓女所生的私生子还丢脸,那大概就是被领回的那个私生子还和原配所生的儿子谈起恋爱了吧!
傅聿昀强烈怀疑那里头究竟有没有严昀的尸体,毕竟依照这样的状况来看,这块墓地和墓碑,都有可能是方傖凡自作主张立的。
而且傅聿昀忽然想起,严家的人保守,正常来说姓「严」的子孙,死后应该会入严家祠。
自己还曾经和方傖凡开玩笑似地抱怨过,如果死后只能待在那种狭小的骨灰罈里,上头还有各种比自己大的老祖先,那岂不是过得很不痛快?
而方傖凡并不被允许进入那儿,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
因为他不姓「严」。
老实说方傖凡也不屑进去,但如果严昀在那,那就不一样了!
傅聿昀并没有猜错,他面前这的确只是个衣冠塚,严昀的身体早就被烧成灰,待在严家祠里。
方傖凡谨记严昀曾说过的话,替他立了这块碑。
说是心灵慰藉也好,方傖凡也需要个能缅怀他的地方。
傅聿昀不语,目光从「方傖凡」和「爱人」这两个词之间跳跃。
「觉得奇怪?」方傖凡的声音忽然响起,傅聿昀转头看他,却发现他并没有抬头,而是维持着方才的姿势,低头看着墓碑上的字。
「你没猜错。」方傖凡道:「他可以算是我哥,但我曾经把他当作恋人。」
严昀是cloud?yan公子的事并不是个秘密,方傖凡是严昌铭在外的风流债这件事也被流传得挺广。
所以傅聿昀知道这些事并不奇怪,方傖凡这样问才显得正常。
傅聿昀敏锐的发现方傖凡用的词是「曾经」,就算已经死了,也还是会用「爱人」这个称号吧!
除非已经不再爱了!
想到这,傅聿昀轻轻蹙了下眉。
傅聿昀的声音很轻,轻轻地落在地上,他问:「曾经?」
方傖凡冷笑一声,「因为似乎只有我把他当成爱人。」
「果然……」傅聿昀如是想,他的视线从头到尾没有从方傖凡身上移开过,所以敏锐地从他眼底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失落。
傅聿昀沉默许久,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他的心律好似失衡,跳动得十分慌乱,每次搏动都引起细细密密的疼。
半晌,他将手里那束白色桔梗花轻轻放在小苍兰旁,两束花的花瓣紧紧靠在一起,顏色又相似,乍看之下好似纠缠在一块。
难分难捨。
方傖凡听见傅聿昀轻声问了句:「你知道白色桔梗的花语是什么吗?」
听见那句话后,方傖凡抬眼看向傅聿昀,他半垂着眼睫,方傖凡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视线的落点正是包含自己名字的那行字。
他的眼尾似乎漫上一点红,但他面无表情,以至于方傖凡都不敢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