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遗忘(1 / 2)

铭印 Imprinting 林知冬 2000 字 6个月前

进入深夜的台北,仍然是灯火通明,人造的光源掩盖了本该漫天璀璨的星光。

    在漆黑一片的房内,向曜云赤脚站在窗前,听着窗外的风声啸啸而过。

    即使不打开窗,他也能感觉到秋意在风中打转。

    朦胧间,向曜云似乎听到一个声音在喊着他的名字。

    远远地,一个人影渐渐浮现。那人从黑夜里飞来、穿过窗台,落在向曜云的面前。

    那人伸出一隻手,轻轻抚上向曜云的头顶,既熟悉、又有些陌生。

    灰暗之中,向曜云逐渐看清了那人的脸。

    那人是向曜云死去八年的哥哥——向翼廷。

    向曜云顿时惊讶地瞪大双眼,想开口说话,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向翼廷见他认出自己,温柔一笑,又将手收回,说道:「千万不要像我一样。」语毕,便转身向远处走去。

    随着向翼庭走远,周遭的场景逐渐扭曲起来,一眨眼就变成建筑物的顶楼。

    没有了墙壁的遮挡,秋风无情袭来,捲起地上的沙尘,吹得向曜云有些睁不开眼。

    顶楼的四周设置着半矮的金属栏杆,在狂风吹过的时候还会略为摇晃,发出咭吱咯吱的声音。

    向曜云仍是赤脚踩在水泥地上,脚底传来阵阵冰凉,使他心底生起一阵恐惧。

    看着向翼廷的背影逐渐往栏杆方向走去,向曜云立刻拔腿追上去,伸手想抓住他,但他越奋力追逐,二人之间的距离却越来越远。

    向翼廷翻过栏杆,两手在身后握住栏杆的上缘,回头看着向曜云。

    霎时,原本仍颯颯的风停止了,向曜云的手脚亦冻结在半空中、一动也不能动,双眼依旧死死盯着向翼廷。

    向翼廷面无表情地看着向曜云,一言不发、眼神空洞。

    周遭的空气逐渐变得稀薄,向曜云因为不能呼吸而胀红了脸,大口吸着空气,却只觉得将要窒息。

    向曜云仍然试图移动自己的手,想拦住屋顶边缘的向曜廷。

    顷刻之间,向曜廷纵身一跃。

    「不——!」向曜云从床上惊醒,大口喘着粗气,汗水已经湿了一整个床单。

    是梦。

    向曜云打开手机查看时间,十月七日,早上八点十六分。

    今天是向翼廷的忌日。

    向曜云瘫软地靠在床头,感到精疲力尽。

    他已经很久没有梦到哥哥了。

    向曜云试图闔上双眼回想向翼廷在世时的样子,却因为时间久远,只能依稀记得几个破碎的回忆。

    他连一张向翼廷的照片都没有。

    因为所有向翼廷的照片,早在他过世的时候被妈妈给烧毁了,无论是生活照、毕业照、证件照……

    向翼廷的死,对妈妈而言是不能提起的禁忌话题。

    他已经不会为向翼廷的死感到伤心了,现在他怀抱着的只有无尽的空虚。

    小时候,向曜云总是拚了命想快点长大、好追上哥哥的脚步。

    但等他长大了以后,哥哥却不在了。

    事实上,等他越来越接近向翼廷死时的年纪后,反而开始不认为向翼廷的死是一种恶,而是一种解脱。

    叮咚——

    向曜云的手机收到一则讯息,是来自于他的妹妹——向馥翎。

    『今天早上不用打电话,你妈又晕倒了,爸在医院陪她。』

    看到这则讯息,向曜云感觉松了一口气,终于有点力气从床上爬起来、冲个澡。

    浴室中,向曜云把莲蓬头掛起,重复淋着热水,喃喃道:「和他一样……」

    儘管只是梦,他仍然对那句话耿耿于怀。

    向曜云握紧了拳头,将身体靠在墙上,用头轻轻敲在墙上,发出闷声。

    「什么叫做和他一样?」向曜云对着空气提问,但只听见水流哗啦的声音,再无他响。

    由于他已经和萧律江约好,今天早上要一起做物理实验的报告,只能赶紧收拾完毕、拿起笔电和书前往萧律江家。

    萧律江事先在家中准备了早餐——前一天买好的麵包及冲泡奶茶。

    由于柳书镜和叶棋安都出门上课了,整间公寓至剩下两人。

    于是两人便在随意地客厅席地而坐,各自将电脑摆放在茶几上,旁边放着饮料和早餐,直接开始着手撰写实验报告。

    向曜云一边咬着麵包,一边盯着电脑萤幕发愁,打好了标题与姓名以后,楞是不知从何下手,便仰天抱怨道:「我还是不太懂这个实验为什么这样做。」

    萧律江的视线仍然停留在电脑萤幕上,并继续敲着自己的键盘,说道:「数据处理就是计算温度每上升一度、铜棒会变长多少,用电脑算一下就可以了。」

    向曜云只是继续把麵包给吃完,又喝了口奶茶,说道:「这我当然知道,问题就是为什么不用尺量,要用这么复杂的装置。」

    即使这是个非常基本的问题,萧律江仍旧耐心解释道:「长度的电话,几乎是只有零点几毫米,用尺是量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