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萧律江顿时愣在原地,无法置信眼前这个曾经亲密无比的人,竟然丝毫不瞭解自己。
沉默了许久,萧律江才略带着哭腔说:「就算你说的是对的,但这不代表我必须这么做。你说得那么理所当然,一点都没有站在我的立场考虑,不在乎我的人是你才对吧?」
谢元希见萧律江的眼泪一滴滴落下,却只是无言以对。
「我们到此为止吧。」萧律江颤抖地说,彷彿这句话抽乾了他的全部力气。
于是二人的故事便在争执间嘎然而止。
此后,二人再也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
社交媒体帐号与通讯软体全部在那一天封锁、删除。
萧律江以为自己会很难过,但他还是像往常一样完美地准备了期末考。
意外地,松了一口气。
现在回想起来,也许两人都从未走进过彼此的内心世界。
去年的他,回想起这段回忆时,脸上满是难以遮掩的忿忿不平。
但现在回想起来,竟然如此平淡,甚至有些索然无味。
他终于可以体会,喜欢的相反不是厌恶,而是冷淡。
即使被说懦弱、古怪、自私,也已经都无所谓了。
时至今日,他仍然没有对家人提起过这件事,更没有提过自己的性向。
即使在同性婚姻已然合法化的现在,他也很难开口。
萧律江叹了口气,把毕业纪念册收到书柜的最深处,赶紧收拾脏衣物、拿去二楼的洗衣机洗。
萧海琳此时也来到阳台,她刚收到萧至德的嘱咐,要萧律江记得去神明厅给妈妈烧一柱香。
姐弟二人来到三楼的神明厅,桌上已摆着萧至德一大清早就准备好的水果。
萧律江熟练地从一旁的抽屉拿出香、打火机,点燃了后与萧海琳一人拿了三枝,两人并肩站在牌位前,低头默念了几句,又一齐将香插入香炉中。
神明厅下的供桌上,还摆着萧律江妈妈及阿伯的照片。
萧律江忍不住伸手拿起相框,轻轻触摸着照片中妈妈的脸。
同样一张照片,他已经看了十年了,如今边角都有些许泛黄的痕跡。
即便那场车祸发生的时候他还很小,萧律江仍然能记得那些曾经与妈妈相处过的温暖时光。
彷彿就是昨天才发生的事。
萧律江硬生生把眼泪憋回去,对着萧海琳说:「走吧,回去一楼陪爸聊天。」
「好。」萧海琳轻轻说,随后便跟在萧律江身后下楼。
在楼梯间,二人也能听见萧至德与顾客谈笑的声音。
萧律江忍不住思考,会不会有一天,他敢对家人说出他一直没敢说出的事情呢。
姐弟二人一踏入客厅,就看见邻居夫妇俩正在坐在沙发上与萧至德说话,便礼貌地打了招呼。
萧至德对着萧律江说:「律江来!把这苹果拿去削一削。」
萧律江点点头,赶紧拿过桌上的苹果进厨房,快速地切好、摆盘,准备端到客厅。
几位长辈在客厅间聊,其中邻居太太扯着大嗓门笑道:「你儿子现在长这么大了,有没有女朋友?还是喜欢的对象?你也很好命,再过几年就可以当阿公了。」。
闻言,萧律江走路的脚步逐渐慢了下来,最后停在萧至德的房门前。
抓着盘子的双手越掐越紧,他很犹豫要不要此刻闯入长辈的话题之间,因为可能会使他成为话题的中心焦点。
但让他他更害怕的,是爸爸对这个话题的反应。
那怕是一句「对啊。」,都足以封锁萧律江才刚刚愿意打开一道小缝的内心世界。
「扯太远了。」萧至德立刻否认:「喜欢谁是他自己的事情,跟我们老人家有什么关係啦!」
萧律江愣愣地望向客厅的方向。
「律江?」萧海琳久久不见萧律江,便想着去厨房看看情况,却不曾想萧律江正杵在走廊。
萧律江顿时回过神来,赶紧应了一声,便把切好的苹果拿到客厅。
邻居见了萧律江,热情地拉着他的手一顿称讚,而萧律江只觉得脑袋嗡嗡的,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萧至德问:「你晚上要几点回台北?」
「可能吃完晚饭以后吧,我会再请姐载我去高铁站。」萧律江回答。
萧至德点点头,又叮嘱道:「替我向你室友们问好。」
萧律江乖乖地点头,内心逐渐晴朗起来,到旁边拉了小板凳坐下,陪着几位长辈谈天说地。
萧至德和蔼的笑容,不知怎地似乎触动了萧律江的心房。
也许爸爸比想像中的了解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