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花了半小时吸完一楼的地板,看时间还没有九点,上了楼。两位先生没有特地吩咐她整理二楼的书房,她就不会进去,只打扫客房以及外面的走廊,不过她主要先上三楼,收拾需要换洗的衣物,或许还要清洗床单。她隔着两天替他们换洗一次床单,但有时候还是需要天天清洗。卧室里的落地窗帘没有收起来,昏黑一片,她将门打开,去收起窗帘,外头的阳光立刻照了进来,四处明亮。床上被子乱堆成一堆,还是她在週六换上的那套床组,她进来前也有些想到了,因为早上狗跟着程先生从三楼下来。
她清洗完卧房的浴室,收拾了一篮子的衣物离开,打开三楼另一个房间门,这是一间小客室,比起卧室更凌乱,茶几上放着一支空的红酒瓶,白盘子上还有没吃完的点心,两隻玻璃杯里还留有一些酒汁。在沙发上扔着一条毯子皱巴巴的,靠枕、睡袍等等全都丢在了地板上。她检查了一下地上铺的毛毡,好在没有沾上任何的红酒和液体。她去关掉电视,将播完的影碟放回原位。一张完全的英语片,她看不懂,不过她知道应该放在哪里,这里有个柜子,上面排满书籍与各种语言的新旧影碟,还有唱片。这边放了一组復古音响,不过她在这里工作时不曾听见它播放过。她将需要清洗的衣物毯子塞进篮子里带下楼,分类后送进洗衣机。这时门铃响了,园艺公司的人来了。
她开门让他们进来做事,她自己去厨房洗碗盘。她没有注意狗跑到哪里去了,等到她出来,才看见狗待在露台上看着花匠们忙来忙去。她取出饮料,放在露台上,让花匠们随意饮用。她上三楼去吸走廊的地板,又到二楼清扫客房,接着吸走廊的地板,还有楼道。不知道多久,隐约听见狗吠声,她关掉吸尘器下楼,狗持续地叫着,一个园艺公司的人站在玻璃门外不知所措,见到她下楼,彷彿松了口气。
「不好意思,我们结束了,要跟你说一声,不过进不来。」
她忙道:「不好意思。」
她去帮他们开大门。狗看到了她,也就不叫了,在花园里跑来跑去。她关好大门,看看时间,进屋脱了围裙,取了钱包车钥匙,准备去超市买东西。狗知道她要出门,一直跟到了门口,眼睁睁地看着她关上门。
最近的超市都要开车至少二十分鐘的路程,汐止这边的生活机能不差,主要两位先生所居住的地段比较僻静,在他们还没养狗之前,附近根本没有一户邻居,前两年周围才陆续有房子盖起来,多了几户邻居,但是山路的缘故,走路去拜访也要花费五到十分鐘的时间。她在超市买了生鲜,还有一些日用品,半路上经过药局,又下去买了药。
她重新回到那座房子里,狗从露台上起来,跟着她进了屋子。她放下东西,洗了手,才注意到手机上有讯息,是程先生传来的,请她看一眼酒柜里存放的一瓶酒的年份,她连忙去看了,拍照回覆。她收拾了买回来的东西,把狗盆装满了水,给她自己做了些三明治,就在厨房吃着。狗来了,两眼巴巴地望着她,她看一看牠,很快吃完了。她再次穿上围裙,清洗了餐盘,继续房子里的清扫工作。
三楼的部分总是需要费心一些。她叠好了枕头床被,将柜子上的灰尘扫乾净,放好了那些摆设与照片,那些照片上的背景,她不认识,人物倒是认识的,赵先生与程先生,比较年轻的,几年以前的,现在的。当然有些照片上的人她不知道是谁,平日也没有在房子里见过,他们不曾晚上在家请客,都是出去居多,可能他们有朋友在假日来访,她便不清楚了。她吸完了地板,将他们卧室的门关上,便去了另一间客室。
这期间狗一直待在一楼。不过偶尔在她打扫的时候会跑上来,至少今天没有。她将茶几上的杯盘和酒瓶收去了厨房,重新上楼回到客室吸地板,将柜子上的东西排放整齐。她将靠枕外罩拆掉了,换上新的,一一放在沙发上,打包好了垃圾才下楼。
上午清洗的衣物早已洗好了又烘乾完毕,她取出来,一团热烘烘地塞进篮子里,她又将毯子与靠枕外罩送进去清洗。折叠和归放那堆衣物花了她不少时间,有的又要熨烫,等到她从楼上衣物间下来,洗衣机里的东西早也好了。她抱出毯子和靠枕外罩,同样折好了收到它们该在地方。
天色有些变化了,灰白之间拖着一条橘色的尾巴,过了一会儿,又没人注意的时候,再悄悄换了一个昏暗的顏色。狗伏在玻璃门前瞌睡,她将客厅做了一些收拾,进了厨房。她清洗了水槽里的杯盘,看了看时间,确认两位先生没有传来不回家吃饭的讯息后,她重新洗了手,做起了晚饭。
她餵完狗一会儿,隔着花园那头的大门口有些动静,有人回来了。
有时候她心里会猜猜哪个人先回来,然而不论是谁,狗马上叫起来,通常玻璃门没有关上,牠就跑了出去。如果狗一下子不叫了,那就是赵先生,他总是第一时间阻止狗持续地叫下去。她并不曾见过两位先生处罚这隻狗,不过明显的,相比起来,狗比较怕赵先生,只是每次早上赵先生出门,若没有抚摸牠,牠便两眼睁睁地看着他,彷彿就要流下泪来。
此刻狗还在叫着,跟在一个身影旁边,他们一人一狗走进屋子里,她道:「晚安先生。」
程先生道:「晚安。」他回头看着蹭着他裤脚的狗,弯身摸了一摸牠的脑袋,「好了,安静。」
狗又叫了一声,才回到牠的狗盆前继续吃饭。
她道:「晚餐已经做好了,都在保温。」
程先生对她道:「今天辛苦了。」
她道:「应该的。」
「差不多时间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谢谢先生。」
她进厨房正要脱围裙,又听见一阵狗叫,这次狗很快安静了下来。她想了想,便将保温的饭菜全都取出来,端上了餐桌。她跟赵先生打上照面。
「晚安先生。」
「晚安。」
赵先生便走上楼梯。她没有在一楼看见程先生。一会儿,听见两人一面说话,一块走下楼。
她去厨房脱掉围裙,取了她的东西,走出来道:「我先回去了。」
赵先生道:「辛苦了。」
程先生道:「路上小心,明天见。」
她道:「明天见。」
狗跟着她到了玻璃门前,听见牠的主人喊了一声,立刻调转回去。
她像早上来的时候那样穿过花园,不过现在她走向了大门。她走了出去,踩下石阶,从车库取出了她的车,迎着夜色,听着广播里的晚间整点新闻,平稳地开上了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