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和你说我是被赶出来的,确实是真的。我没有骗你。我哥在研究所里我和你说过吧?这里我确实隐瞒了一点事,我道歉。他不只是一个普通的研究员,他还是他那个研究组的组长。因为一些自私小人的陷害,本来就过得十分压抑的基地市里传起了对我哥不利的谣言,说他不作为,吃着群众用命省下来的食物,却什么都不干。一群偏激的民众在有心人的怂恿下,偷偷闯进了我哥的住处,捅了我哥一刀以作示威。这事刚好被我遇上,我没想到他们都是身体虚弱到了极点的人……我失手把那几个人打死了……”
在沈括担忧的目光中,靳劭低下了头,捏紧了拳头,平复了一下心情才继续说道:“总之,我和他们发生了很大的冲突,我哥引咎辞职,我则以故意谋杀的名义被驱逐了。”
他看向沈括闪烁着不平与愤怒的脸,叹了口气道:“我当然也恨那些普通群众,恨他们听风就是雨,恨他们冲动,恨他们不智……我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恨他们,甚至想要报复他们。
可是我……他们是我以前千辛万苦想要守护的人啊,我哥引咎辞职,我自愿被驱逐出城,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平息民怨吗?
我苦,那些底层的人也苦。就算没有人去统计,我也知道,基地市里每天因为饥饿死去的人也是数以千计。有人起来闹事,他们不对,可还有更多人,他们把自己的命和未来,还有孩子的未来托付给我和我哥这些人,他们甚至一句话也没有,就在某个角落默默死去了。
因为他们相信我们,也只能相信我们。
咱们老祖宗有句话,叫做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这样的话平时说出来可能让人觉得中二,但是有时候,这就是咱们这个民族能够传承到现在的原因啊。”
靳劭的目光望向外面,望向院子外的天空,仿佛是在隔着云端看一座遥远的城市,他的眼神飘忽,却缓慢而坚定地说道:“如果真的有救那一座基地市人民的命的机会,只是丢我一条命又算得了什么呢?而且你不是说了,那只是一种可能,听起来就很小的可能。”
沈括彻底被他说服了。
他甚至觉得无比羞愧。
作为一个普通人,那些大国大家的恩义道理离他仿佛是很遥远的东西,他也很难真的想什么为国家,为群众牺牲自己的生命之类的东西。
他爱国,但是这些东西在他心里占的地方很小,随时都可能会被其他的东西挤开,挤到他看不见的地方去。
于他而言,报效国家的方式大概就是好好活着,不给国家和社会添乱。因为以前的祖国大概也不需要他特别去牺牲什么,祖国她如此强大,所以对这个国家的大多数人来说,只要好好活着,过好自己的日子,不特意添乱,就是一种爱国。
沈括也已经习惯了这种思维方式。
虽然末世来临后,国家的局势突变,所有人的生活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但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处于一个与外界隔绝的地方,所以他的思想也就很难转得过弯来。
他总是下意识地觉得,他的国家是无比强大的,是不需要他的什么帮助的。
在对待国家这个大层面的组织的时候,他下意识的把自己放在一个小孩子的角度,认为自己是依附于她,觉得自己获得她的帮助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自己是她嗷嗷待哺的孩子,是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