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他看到对方胆战心惊地挑衅自己,他都忍不住为对方捏一把汗——如果他真是一个恶徒的话,那对方这行为可真是把自己的脖子往刀刃下送啊。
他有时都忍不住怜惜这个天真的小家伙的脑子,想钻进他脑袋里瞧瞧,里面到底藏着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
他既怕自己,又每每跑到自己面前挑衅自己,既胆小如鼠,又大胆包天。
他不明白这个小家伙的思维模式到底是怎么走的,但是他明白他这么做的原因:他想保护这个村子的人,那些老人,妇女,小孩,每一个。
尽管他在他这个持枪的凶徒面前脆弱得像一个陶瓷娃娃,尽管他的一切自作聪明的努力在他面前都显得可笑又可怜,可是,他理解他。
他也羡慕他。
羡慕他有一群完全信任他的村民。
也许那些村民足够愚蠢,缺乏远见,手脚无力,但是他们那么地拥护他,那么地相信他,他们害怕他,但是在他们的村长可能遭遇危险的时候,一个老人妇女也敢向他示威。
他羡慕这个村子,羡慕这个村里的一切。
最羡慕沈括。
羡慕他柔软善良,羡慕他很天真也很傻,羡慕他不用讨好任何人。
这样的人,是他想保护的。
他的天真,他的胆小,他的善良,正是他存在的意义。
就是这个了吧,他对自己说,他找到新的活下去的意义了。
他确认了这个人就是他的目标,他要带他回基地。
之后的事,却是他无意识去做的,他自己都搞不清变化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他只知道,当某一天,他忽然回头,就发现那位村长痴痴地望着自己,那眼神他很熟悉,在很多年轻的女孩看向他的眼里看见过,有人告诉他,那些女孩喜欢自己。
那一瞬间,他脑子一下子清醒了。
真正的折磨来了。
他不敢相信沈括会喜欢上自己,但是这事确确实实地发生了。沈括也许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眼睛几乎时时刻刻黏在他身上,而当他自己看向他的时候,眼里又有多少欢喜依恋。
他的一位退伍班长曾经和他说过一句经验之谈:这个世界上,有两件事是无法隐瞒的,一个是咳嗽,一个是暗恋一个人。
其他人如何,他只有一句话,国事在前,无心小爱。
可是对上沈括,他却忍不住先自我怀疑,他怀疑是自己无意识勾引坏了这个年轻人。
他认定自己的爱是属于国家和人民的,他不知道自己也会喜欢别人,更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喜欢一个男人。
可是在发现沈括对自己的暗恋时,他才醒悟过来,自己早就对他产生了超越一个守护者对被守护的人应有的感情,也许,他一开始接近这个人就是存着私心的。
那一瞬间,他感到无比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