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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记得,狐狸也记得,一愧一憎。

    愧念成了割扯道心的一把钝刀。哑巴忽然想再次一个人游历,不再依赖师弟的声音和热活,去沉默地接触红尘,补偿那些前半生的愧。

    后半生的起始,在哑巴遇到一只妖怪——一尾寒冬深夜里钻出冰窟,沿着热源趋附而来的冰冷青蛇。

    它冻得尾巴都僵了,可怜兮兮、晕晕乎乎地盘在他身边。

    哑巴平生对妖怪起了恻隐之心,把它拢进了掌心。

    他不过想着,这是历练新红尘的第一步,弥补愧疚的第一妖。

    青蛇天亮醒来,蛇信蹭着掌心示好,吐着人声叽里呱啦地道谢与吹他的彩虹屁,倒废话的程度和聒噪师弟有的一比。尤其是知道他是哑巴后,青蛇说得更欢快,称自己发挥的空间更大了。

    一整个冬天,哑巴提供体温,青蛇提供喧嚣。透过肌理与耳畔,一路寒冬的亲密无间。

    直待春来,青蛇拿尾巴扫着他指尖吱哇大叫着说要去寻春。他虽有不舍,还是在翻过山头时,松手把它挂在了枝头花苞上。

    走出几步,忽然听见身后叫唤,他一转身,那青衣女子在山路上亭亭玉立,拈着一枝花苞笑盈盈地望着他。

    哑巴从未想过那废话篓子化成人形时妖娆如斯,发了老长时间的呆,才比划着问她:所为何来?

    蛇答:“寻春哩。”

    哑巴又发呆,蛇发笑:“之前就想狠狠吐槽一把了!名字真不好听!景休景休,那不是说好景色都歇菜了吗?”

    哑巴承认:是的。

    他是个哑巴,生来无声。亲长失望至极,取名时并未捡好兆头,他晓事时就知道了。

    蛇妖把手里的花苞插在他衣襟上,粲然生辉:“胡说八道!休个锤子!”

    她在春山烂漫里笑得酒窝深深,身后的山顶升起一轮耀眼的太阳。

    “春景就在你衣襟上。”

    这新起始的第一步,忽而有了些奇异。

    他那时也怎么都不会想到,掌心里拢着的青蛇成了他后来的……妖侣。

    聒噪的废话篓子,和一个连手势都懒得打的哑巴道士结成了道侣。

    怎么看都是奇奇怪怪的组合。

    她不像蛇,倒像只八哥,卷着他的手撒娇打滚:“姚景休,休休休,你给我取个名字啊,别老比划着那个游水的手势,难看!一看就知道你叫我蛇,一点心意都没有!还没有凡人给我取个正经名字哩,你来最好,快给我取个顶呱呱的好听名儿——”

    他被她的痴缠闹得手势都活泼了些:好好好,待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