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九被封印的那些记忆东华虽未亲历,却仍觉痛惜。他无法想象那个自己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知道了无法挽回的结局,才又剜出自己的眼睛补上。
然而这还不是终结,他以同样的视角去看床榻上的凤九,果真在她身上也发现了类似的痕迹。此时连他自己也不得不说一声惨烈。
诚然,这样的事多年前他亦做过,在别人看来的疯狂,其实不光是因为当日她的一句戏言,还是因为唯此方能守护。山河变色、风云将起,大小、多少、成败、得失,再三权衡之下才做出最直接、最有效的选择,与人不同的不过是将自己也当做了其中的一环。
曾经的他剖心为小白做凤羽花戒守护,而三十万年后的这个自己剖心为小白延续生命守护。那半颗在凤九胸膛里温柔跳动的心脏,让他看到了那人深深埋葬的遗憾与决绝。
堂堂其责,踽踽难返。唯以此心,望予妻安。
他怕是从此一走便没想着回来。
记忆里的那声“保重”,厚载着那人的期望与祝福,回荡在夜晚寒凉的月色里。
这难道就是他跨越世界来到此处的理由?那些无以为继的责任与守护,成了郑重交予的托付,而托付者却已在时光中远去。
虽然失的不是自己的半颗心,东华却觉半心之痛犹在眼前,近得好似感受了跳动、触摸了温度,这些天来的沉重与对未知的焦灼纠缠在一起,如巨掌重重压上心头,绞得心脉阵阵发紧。他难耐地闭上眼,发白的脸色叫滚滚愈加失去淡定。
“父君?您可有不适?”滚滚心中忧急。
“……无碍。”东华缓了缓,拍拍他伸来的手道,“你怎么来了?”
“碰到安安听他说的,孩儿过来瞧瞧父君和娘亲。”他犹不放心,“您真的不要紧吗?”
东华知道,自从昨日告诉了滚滚做准备的事,他便有些惴惴,但此事不好说破,现在又得知那人为儿子做的牺牲,更不能诉诸于口。他决意成全那人的一片慈父心,化繁就简道:“滚滚,记住我说的话,照顾好你娘亲和妹妹!”
一向稳重的滚滚却红了眼眶:“父君这是要离开多久?”他怕是已有了最坏的预感,只是忌惮着不好说出来。
“……总要有些时日。”既知那人九死一生,东华也只能将“遥遥无期”四个字压在心底,他望着那双眼睛心中一软,“你自己也要当心!”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叫高高大大的青年有些哽咽,未及收回的手更是牢牢扶住东华的胳膊:“父君!”
“不必如此。”他摸摸滚滚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发丝,“去吧,别吵着你娘亲。”
凤九直到第二日午后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