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光叁年。
自那场几乎覆灭整个大夏皇族的宫变过去,至今已是第叁年。在经历了最初一年的动荡后,各种看似离经叛道的历法改革措施一一颁布下发、强制实施两年后,整个大周像是破茧而出的蝶,重新焕发出一个强国该有的态势和生机。
叁年一次的大考今日放榜,从全国各地汇聚到王城的考生们从一大早就挤满了街道茶楼,从王城出来的主道两旁熙攘的人群各个踮起了脚、伸长了颈、屏气凝神地盯着缓缓打开的两扇大门中走出的仪仗。
为首的是个身量高挑、貌若好女的男子,有见识的认出他便是年初新上任的枢密使,秦盈。
别看他模样秀美又常年带笑,和光初年被他拷问至死的残党不下百人,是以即便民间早有传言他身体残疾,也无人真正敢小瞧于他。
“探花,叙州,黎蓄。”
小太监一层层往外朗声通报,很快,离得远的百姓也获知了本次探花郎的归属。
虽说先前诸多旧俗被严令禁止彻底废除,但榜下捉婿倒还留存,只是而今讲究的是你情我愿,若用强权相逼那势必万万不可。
一听探花是黎蓄,原本还想为待字闺中的女儿“捉”个青年才俊的众位大人纷纷歇了心思。并非因为黎蓄容貌不够俊美、才学不够出众,也并非忌惮他兄长而今在军中与左家旗鼓相当的赫赫威名,而是黎蓄有病。
明明并未娶亲,却始终坚持自己发妻已逝,此生誓死守贞、绝不另娶。
再到榜眼,竟是个年近不惑的鳏夫,众人再次苦笑对视,纷纷摇头,只将希望放到最后那人身上。
“状元,涢州,潘迎晓。”
秦盈宣读完毕,无视身后爆开的欢呼声,转身看向已经高坐马上的叁位一甲得主,目光落在正中央一身状元红袍、眉目坚毅的潘迎晓身上时,微微露出一丝笑意:“恭喜。”
潘迎晓回以一个礼貌的浅笑:“同喜。”
最左侧的黎蓄冷哼一声:“磨磨唧唧,赶紧游完街回家吃饭了!”
秦盈早对他这态度习以为常,拦住一旁气愤想要上前教训的随行小太监,退到一边,示意卫兵出发。
鼓乐齐鸣,即便出动军队沿街护卫,仍旧抵不过百姓学子们高涨的热情,秦盈注视着人潮呼喝着追随而去,又不知道第多少次地想起那个已经离开叁年的人来。
明明已经过去近千个日夜,她的模样身影却从未有过丝毫消退。
“如果你在的话,一定很为她骄傲吧。”
但没有什么比离开这里更让你高兴的话,你不在也很好。
“秦大人?”一旁的小太监见着自家大人怆然落泪,一时有些瞠目。
秦盈迅速擦干泪,冲着一脸不知所措的小太监笑道:“太高兴了,走吧,我们还有别的事要去做呢。”
“此情此景,作何感想?”视野极佳的临街茶肆二楼,周遭挤得水泄不通的街道店铺和此时此地的安静形成了鲜明对比。
夏昕淳一身低调奢华的玄衣,手臂懒散搭在窗沿,垂眼瞧着楼下游街的叁人,问向对坐的裴闻钦。
“陛下治下,人才辈出。”裴闻钦手捧茶碗,一席白衣,清润优雅,纤尘不染,语气亦是惯常的平静随和。
“嗤,虚伪。”夏昕淳冷嗤一声,张扬眉目一如当初,“覃瑶与潘迎晓的婚事,你觉得如何?毕竟覃瑶曾是你的未婚妻,后又与你解除婚约~”
他嘴角勾起个不怀好意的笑,“前未婚妻另许他人,你却还蹉跎至今。”
裴闻钦轻轻放下茶碗,冲他露出个恬淡的微笑:“陛下尚且未纳一人,微臣又怎敢先于君王?”
夏昕淳眯眼,嘴角的笑又淡下去:“你果然是装失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