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闻钦垂眼,这次再没否认:“陛下心中早有判断,又何必介怀微臣怎么说呢。”
夏昕淳盯他半晌,懒懒靠回椅子里,仰头盯着虚空:“裴闻钦,她的事还没办完,在那之前,先别死。”
裴闻钦袖下手指微微一颤,他垂眸掩去眼底一瞬间泄露的波澜,轻声应诺:“微臣……遵旨。”
潘迎晓和覃瑶的婚事在各方的运作下操办得十分顺利,左文华招待着宾客,视线偶尔掠过和覃奉瑜站在一起与宾客交谈的潘迎晓时,眼底不禁流露出一丝愁绪。
两个同样不愿嫁人的女子选择以这种方式结成为共同理想奋斗一生的伴侣,她不知道这份信念会支撑她们多久,也不知道未来的某一天她们是否会后悔,而届时,她们又该如何自处……
“娘亲。”胳膊被人抱住,因长姐成婚这才归家的小女儿皮肤不似从前娇养在闺阁时白皙,但一双眼却比任何时候还要灿然明亮,这叁年间抽条了不少的身量加上外出历练让她半点找不到从前的纤弱身姿。
可这样的与儿,才是她真正想要看到的模样。
左文华微笑着拍拍她的手背,柔声道:“不在房中陪你阿姊,跑来这里做什么?”
覃与笑眼弯成月牙,小声回她:“这不是怕娘亲寂寞吗?毕竟阿姊嫁了,可就没人再陪着娘亲了。”
“你这是又来提前给我做预告了?”左文华点点她鼻尖,“说吧,这次又准备野哪里去?”
“不如娘亲陪我一起吧,横竖现在府里这些姨娘都能派上用场,爹爹在朝中也捅不出什么篓子,娘亲也该过过自己想要的日子了~”
左文华愣了愣,心底某处微微一动,视线又不由得投向自己的丈夫。
覃奉瑜似有所察般转头看来,瞧着母女二人站在一处,料想到小女儿该是把昨晚的提议同她说了,于是冲着妻子微笑着点了点头。
左文华缓慢眨了眨眼,轻轻笑了,看向满脸期盼的小女儿:“好,等你阿姊回门宴操办完,我就跟你一起出发。”
母女俩这边亲亲热热说着话,那边的覃奉瑜和潘迎晓已经眼尖地瞧见帝王的仪仗出现在覃府门口,随着大太监拖长那尖细嗓音喊出一声:“陛下驾到——”
原本热闹的院子大堂立时收声,众人齐齐下拜山呼万岁。
“起来吧,大喜的日子,随意些。”年轻的帝王有一把叫人心醉神驰的嗓子,可在场没有一人敢在当今面前当真“随意些”。
覃与跟着众人谢恩起身,视线掠过重重人影落在那张足叫百花羞惭的脸上,微微晃了晃神。
她其实醒来后见过这位帝王一面,她甚至还能清楚地回忆起彼时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和若有似无的血腥味,以及他那双一瞬间收敛了全部柔情的漆黑幽邃的眼睛。
只是一个照面,甚至还不等她开口,贴在她面颊的手掌便毫不迟疑地抽走,视野里只留下他沉默决绝的背影。
叁年了。
另一个覃与离开叁年了。
交谈声不知何时来到了身前,她听见父亲的声音,介绍着母亲和她。
低垂的视野里只有男人一角精致龙纹的衣料,他低醇的嗓音仿佛浸着淡淡的笑意,语气却显得漫不经心。
“覃夫人,覃小姐,恭喜了。”
她没忍住,抬头看向他的脸,却失望地发现他的目光甚至都没有落在她身上。
有种莫名的酸涩在心口爆开,但也只是一瞬,就像吃到了一颗还没成熟的果子,咬一口,丢掉就好。
她知道,只是因为另一个覃与的情绪还残留在她这里,所以她才会移情给面前这个自己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
再给她多一点时间,她会调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