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锦狸苑的猫儿们都看了一遍,萧景廷又带她去了个地方——
那是?锦狸苑后的一处宽敞空地,沿着高高的围墙周边种了两排松柏。饶是?已经?深秋,松柏长?青不凋。在松柏的尽头,有好些个大大小小、高低不同的小山包,每个山包前还立着一块精细的石碑。
午后秋风一吹,陆知?晚寒毛都竖起来了。
「救命,好端端地带我来坟堆做什么?难道?他还在计较昨日之事,想要杀人灭口?」
陆知?晚面色煞白,脚步都变得沉重,再?难迈出。
萧景廷见状,脚步略停,侧眸看她:“怎么?”
陆知?晚嗓子发紧:“陛下,这里是??”
萧景廷:“那些逝去的猫儿们都葬在此处。”
陆知?晚闻言,长?舒一口气,原来这里是?安葬猫儿们的坟地。
他还给猫儿们挖了坟墓,立了碑……的确很?有心了。
又一阵秋风拂过,树杈都吹得沙沙作响。
萧景廷径直带她到了正中间最豪华的两个墓碑前,这两块碑上,一个写着“月娘之墓”,一块写着“雪仪之墓”。
陆知?晚心下咕哝:「这是?葬着两头母老虎?名?字还怪好听的,起码比一花二花要好……」
念头才?起,就?听身旁人沉声道?:“月娘是?喂养朕长?大的那头老虎。”
陆知?晚一怔,抬眼看他。
男人侧颜平静,嗓音平缓:“朕被带回宫,它以为朕遇害了,几次攻击围场驻地,伤了不少人。最后一次搏斗下,她跌入陷阱,死了。”
陆知?晚震惊,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局:“她养大了陛下,那些人怎敢伤她?”
“在父皇和臣工的眼里,它不过一头没有感情的禽兽,死了就?死了,算不得什么。”
平淡的语气透着几分冷嘲,再?次看向墓碑上刻的字,萧景廷眉眼稍缓:“纵使朕那时尚且年幼,仍记得她耳朵上有一簇月牙形状的白毛,朕便?唤她月娘。”
陆知?晚沉默了。
「禽兽若无?情,又怎会有虎毒不食子的说?法?」
「而且有些人还不如禽兽呢,比如那个自以为是?大情种的先帝,给怀孕妃嫔灌红花,还将萧景廷生母丢去山林间自生自灭,难道?他是?皇帝,就?能掩盖他禽兽不如的本质?」
她在心里将那昏庸先帝狠狠踩了一遍,再?看身旁之人盯着那座冷冰冰的墓碑,沉默不语,蓦得生出几分难以言喻的难受。
深吸一口气,陆知?晚上前一步,牵住男人垂下的手。
“陛下别?伤心,月娘若是?知?道?你如今好好的,九泉之下也会瞑目。”陆知?晚轻声安慰:“往好处想,没准她救你一命,积攒功德,已经?飞到天上当神仙了呢?”
萧景廷瞥过她牵着的那只手,又落在她莹白清婉的脸庞上。
还是?头一回在她脸上看到如此真心实意的温柔。
眉心微动,他反握住她的手,偏过脸:“成神仙怕是?难,成个妖怪或许还行。”
「虎妖?唔,那也成,慢慢修炼总能成仙。」
“陛下说?的是?。”陆知?晚顺着他的话:“当个妖怪自由自在,也挺不错的。”
萧景廷:“.......”
她果然是?个妖怪。
正欲套一套她的话,却听陆知?晚不解发问:“陛下,那这个叫雪仪的也是?老虎?”
「坟墓豪华程度竟与月娘不分上下,看来在他心里的地位也很?不一般。」
萧景廷闻言,朝另块墓碑投去一眼,眸底掠过一抹复杂:“雪仪是?朕生母徐氏闺名?。”
陆知?晚:“???”
她愣住,缓了一会儿,才?惊愕看他:“这…这里葬的是?徐才?人,陛下您的生母?”
「狗皇帝你不要太荒唐,妃嫔不是?应该随着先帝葬在皇陵吗,葬在这儿算是?怎么回事!」
相比于?她的震惊,萧景廷格外的云淡风轻:“她从来未曾想过留在宫里,更未想过被宠幸。若真将她送去皇陵,与那样的男人合葬,反脏了她的魂。”
陆知?晚:“……”
他说?得好像有些道?理,她竟无?法反驳。
深秋的日头总是?落得格外早,俩人在这些墓碑前站了不多时,天色就?暗下许多。
又静默好一阵子,萧景廷才?捏紧陆知?晚微微泛凉的指尖,包裹在掌心中:“走吧,改日再?来看她们。”
陆知?晚嗯了声,又看了眼那两座墓碑,才?心绪略重地转过身。
落日余晖遍洒,看着前头男人高大颀长?的背影,她不禁加快了一步,挽住了他的手臂。
萧景廷微怔,侧眸看她。
陆知?晚仰脸朝他灿然一笑:“臣妾有些冷,抱着陛下的手就?不冷了。”
萧景廷:“……随你。”
再?次抬起脚步,橘色霞光笼罩着寂静的碑林,一道?轻微的心声悄然在耳畔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