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架子上随意抽了一本兵书打开,发现上面也有一些注解,想起那些做了注解的游记,又多番了几本,几乎都有注解。
眸光转过去看向案牍前的人,侧脸线条锋利,锐利感十足,即便是坐在哪里,腰身亦挺的笔直,威严如高山,景行景止,他薄薄的眼皮往下垂着,修长的手指勾着边页,要翻不翻的样子。
沈星语忽然理解了沉碧的心态。
这男人高深莫测,有开山劈海般的强势,一举一动又优雅矜贵,很难不叫人仰望,心思深沉,又捉摸不透,日夜对着这样一个主子,沉碧很难再将那些小厮看入眼中。
那些并排的注解,应该是沉碧很早就有的少女情怀。
她在游记和兵书指尖犹豫了一下,还是抽了一本并不喜欢的兵书,坐在他边上,墨香味在鼻尖,花枝灯在地上投出一片影子,沈星语偶尔一抬头便能看到顾修的侧脸。
炭盆里冒着猩红色的火光,窗外的雪窸窣落在地上,覆着一层又一层。
沈星语发现,他的注解言简意赅,又能直中要害,复杂晦涩的兵书,在他的注解下倒是容易看进去多了。
有书页落地的声音。
顾修一抬眸,少女枕在手臂,侧脸对着他的方向,眼帘阖着,睫毛低垂,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唇角含着笑,灯火给她莹白的脸上渡了一层橙色的暖光。
他看看手边还有好几本的俯钞,又看看睡的喷香的人,捏捏眉心,搁下俯钞,身子倾过去,将她的双臂架到胳膊上,一手扶着她肩膀。一手抄过她腿弯将人抱起。
睡的迷迷糊糊的少女眼睛睁开一条缝,虚幻的白光里,是一张朝思暮想的脸,他是入了自己的梦里吗?
她手拍拍他一侧脸颊,“夫君。”
顾修:“……”
少女唇瓣含着笑,抱的更严实了一些,肉嘟嘟的脸颊贴着他的脖颈拱了拱,小嘴巴嘟囔:“不用婢子,我好开心。”
后宅女人求的,也就那么一点。
-
架子上的晚山茶吸饱了一夜的月光,纯白的叶子上似渡了一层珍珠白的银光。
沈星语几乎是跳起来睁开的眼皮,她不是在书房陪顾修吗!
这是什么地方!
大亮的天光刺进来,账顶是深灰色的,被子也是素淡的颜色,身上连个肚兜都没有,她裹着锦被打开帐子,丹桂从床尾起来。
“少夫人,您醒了?”
沈星语四处打量:“这是哪?”
丹桂道:“这是爷书房这边的寝室。”
这是一张单人床,沈星语揉揉额角,她占了顾修的床,也不知他会不会生气,“那爷昨晚睡在哪边了?”
丹桂道:“奴不清楚,爷是早晨差人支会奴过来的,到的时候床上只有您一人。”
锦被里的足尖屈了屈,沈星语在心里暗暗悲愤,也不知顾修叫的是哪个婆子,脑子也太不灵光!
要么给她留两件里衣,要么给她换个寝衣啊,怎么连个肚兜都不留!
想想那场景,她有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丹桂递过来一支匣子,“这是爷转交给您的。”
是一支红木匣,散发着淡淡的木头清甜香,外头用精美的螺钿装饰,看着很漂亮。
沈星语一打开,里头全是上千两一张超大面额的银票,足足有二十张。
这不是有两万俩。
沈星语想到昨晚自己跟他说的买头面的事情,他不会以为自己是在向他抱怨手里没钱吧?
羞臊的咬着唇瓣,不过,长这么大,她还是头一回见这么多钱。
太多了,他会不会是让自己给他保管的?
小小的一只红木匣,徒然变的好重,他在她心上的分量又叠加了。
上面很干净,沈星语用手臂仔细的擦拭着上面,欢喜的不知道要怎么回报他了,忽的想起来曹氏。
他们母子关系本就尴尬,昨晚他又拒了曹氏指过来的人,想到这个,也坐不住了,换了衣裳,梳了个极为简单的鬓发。
“少夫人,您的眉毛有点一高一低,奴给您改一下。”丹桂说。
“是吗?”沈星语转过脸,对着镜子左右瞧了一下,“还好呀,我看着是齐整的。”
“我今日得早些去,快走吧。”
--
“母亲。”
曹氏端了茶盏坐在榻上,还未看见人,目光越过廊下的雕花格纹,一道影影绰绰的影子浮动,接着是婢子打了帘子,沈星语提着裙摆姗姗进来。
“儿媳来给母亲请安。”
这声音雀跃的像是枝头的百灵,今日这脑袋都磕的重,“叮咚”一声,曹氏觑着乌黑圆润的脑袋,想到了夏天的大西瓜。
“今儿个礼倒是行的大,”曹氏淡淡一声,听不出喜怒,“起来吧。”
“儿媳多谢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