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然坐在椅子上,可右足尖已经点在地板上,一手握紧了腰侧弯刀的刀柄,蓄势待发……
雅座内一时寂然,气氛颇有几分一触即发的紧绷。
“蹬蹬蹬。”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里的沉寂。
“这……这是怎么了?”掌柜听到了动静,匆匆地踩着楼梯上了二楼,有些紧张地看着顾非池与留吁鹰。
顾非池突然脚尖一挑,轻巧地自地板上挑起了一物,对掌柜说道:“接着。”
掌柜下意识地去接,一颗拇指头大小的明珠稳稳地落在了他掌心,见状,阿屠的脸色微微一变。
顾非池信手指了指墙壁上的那支袖箭:“这是赔偿。”
留吁鹰起初还没反应过来,瞥见阿屠眼神古怪地看着自己的帽顶,心尖一跳,这才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抬手去摸帽尖。
帽尖上空无一物,原本嵌在帽尖的明珠早就不在那里了。
是方才的那一箭!
“公子客气了。”掌柜美滋滋地收下了那颗明珠,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对着顾非池点头哈腰道,“公子慢走。”
他又看了看雅座内的留吁鹰,客客气气地笑道:“这位客官慢用。”
“对了,客官,今天有喜事,一会儿我让人给客官送碟花生米上来,小店的花生米可是独家秘方。”
掌柜紧紧地捏着那颗明珠,笑呵呵地告退了。
留吁鹰根本没注意掌柜说了什么,定定地望着顾非池离开的背影,直到他与萧燕飞的身影消失在了楼梯口。
“元帅?”阿屠以狄语唤了一声,一手朝窗外指了指。
留吁鹰转过了头,透过那半扇敞开的窗户看向了外头的南大街。
方才在南大街上看热闹的那些百姓此时已散得七七八八,街道上变得空旷了不少,路人以及车马又恢复了通行。
“元帅,您看那家米铺。”阿屠指的是街道斜对面一家名叫“丰裕记”的米铺。
米铺的大门口此刻聚集了好些人,都对着店门口张贴的一道告示指指点点,那告示上赫然写着:东家有喜,今日买一斤送二两。
“客人,您的米。”伙计双手把一袋沉甸甸的米交到了一个身穿粗布短打的中年汉子手里,“共一千文。”
中年汉子一手抱着米袋子,一手掏着钱袋子,好奇地问道:“伙计,你们东家到底有什么喜事啊?”
买一斤米送二两,这么好的价格在全京城怕是独一份。
伙计笑容满面地说道:“咱们谢少将军在北境又打了胜仗。”
“咱东家就是北境人,还是前两年为了躲避战乱才移居京城的,东家听说了这个好消息后,高兴得不得了,说这是大喜事啊!”
这中年汉子买四斤大米,多得了足足八两米,得了便宜,心情正好着,便跟着说了些好听的话:“那的确是天大的喜事。”
旁边正在围观的一个妇人忍不住问道:“伙计,真的送啊?”
“送送送。”伙计见不少行人都驻足,喜气洋洋地扯着嗓门高喊道,“谢少将军在北境打了胜仗,咱东家说是大喜,让大伙也都沾沾喜气。”
“今天买一斤送二两,大家买得多,我们送得多。”
“我们家可是老字号,大江南北足足有十几家分号呢,绝对不会缺斤短两。”
越来越多的路人朝这家丰裕记围了过来,有一个身形伛偻的青衣老妪急切地说道:“给我称两……不,三斤米。”
“好嘞。”伙计手脚利索地去称米。
青衣老妪听旁边的几人都在说谢少将军打胜仗的事,兴致勃勃地去跟他们搭话:“不是说,咱们北境让那伙子蛮夷给占去了吗?”
“谢少将军又给打回来了?这赶情好啊!”
“谢少将军真是天生神将啊。”
“那是那是。”伙计一边给她称米,一边口沫横飞地说着,“谢少将军那可是智勇双全,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听说啊,自他十几岁上战场,就从来没打过败仗呢……”
“给,您的米。”
下方那些围在米铺的人越说越热闹,越说越激动。
身处盈福居二楼的留吁鹰与阿屠都把这一幕收入眼内,神情一肃。
“元帅。”阿屠沉声道,“是有人在刻意地散播消息。”
是的!
很明显。
这是有人在散布消息。
散布谢无端还活着的消息。
散布他们长狄再度败于谢无端之手的消息。
留吁鹰铁青着脸,一手抓住了桌角,几乎将桌角捏碎。
雅座外,酒楼小二亢奋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自一楼大堂传来:“咱们掌柜的说了,谢少将军谋勇无双,连战连胜,今天每位客人都送一碟五香花生米和一杯杜康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