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原本想跟着井生和亲兵他们去渝王府的,却半夜就被年深带走,坐着他的玉辂迎着第一缕晨辉踏入皇宫。
这里被命名为大安宫,取‘大安天下’之意。
入眼便是座巨大的广场,薰天赫地,气势磅礴,纵深至少有八九百米,华砖铺道,旌旗猎风,空旷到风声都大了数倍。
数重宫阙背山隔云,拥阶而立,虹梁高耸绵延舒展仿若龙背,势动连崖,排风捽雷,榱桷砻密重叠交错堪比凤羽,重檐切霞,屋楣生辉,一派壮丽恢宏。
正对面的金殿更是巍峨峥嵘,屋脊高昂犹如神龙骞首而起,奔扬展尾,气吞山河,威风八面,底下雾薄万拱,光交四荣,绛门朱柱重列如林,玉宇璇阶润色明光,朝阳初起,云影霞光之中,恍若天宫,不觉激起人一襟浩然之色,意气风发。
顾念跟年深在宫内转了几处,不禁有些奇怪,“我记得这里的面积比大明宫小吧?怎么看起来好像处处都比那边大?”
年深淡笑着抬眼看过来,眸底映着璀璨的霞光,“因为后宫只有一座朝阳殿。”
为了兑现当初的诺言,他直接只建了一殿。
所以是把原本属于后宫的面积匀给别的地方了?顾念笑着调侃他,“那番邦进贡来的美女怎么办?放在我宫里?”
你想得美!年深掐了掐他的脸颊,“‘赏’给陆昊叶九思你阿兄他们。”
顾念吃痛地捂着脸仰身避开年深的手,“你到底是赏还是罚啊?”
把番邦美女赏到那几位的府里?他都不敢想象到时鸡飞狗跳的情形。
“那就看他们到时候的表现了。”年深答得意味深长,手又追上去摸了把某人的脸。
顾念愤愤地拍开他的手,“奸诈!”
皇帝大婚仪式颇为复杂,比如在正式举行婚礼之前,还要派两名正副天使捧着‘节’和‘问名’的诏书,带着礼物,带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赶去顾言的将军府,完成纳采问名的流程。
外面鼓乐喧天,听得顾念也分外好奇,如果不是于礼不合,他自己都想跟过去看看热闹。
十月初二,子时过后,仪官掐着吉时的时辰,催促顾念开始焚香沐浴。
顾念一个时辰前才洗完澡,头发还没干透呢,就不得不又洗了一回。
没办法,天大地大,规矩最大。
沐浴过后,便是按摩涂抹各种护肤油。他原本以为这个过程很像后世的水疗护肤,可惜忽略了那些掺在护肤油里的香料的杀伤力,来来回回涂了许多遍,顾念觉得自己已经被那些香料腌入味了。
之后本来是化妆的时间,顾念不需要弄这些,便趁机歇了一会儿。
仪官则指挥一众亲兵们将大婚的珠冠袍饰流水般地送了上来。
托盘里的放着顶漂亮的通天冠,皇帝用二十四梁,太子用十八梁,这顶是特制的二十二梁,用以昭显顾念空前特殊而尊贵的皇夫地位。
这顶珠冠以金骨为架,高九寸,正视如山峰巍峨,侧面则卷曲如云。冠顶的琪珠是二十二颗顶级大品珍珠,前额处是錾刻蝉纹的金博山,额花处则嵌满了各国进贡而来的珠宝玉翠,璀璨夺目,熠熠生辉,就连帽侧的卷云纹粱都錾刻上了龙凤纹,工艺精致非凡。
珠冠原本配的白玉簪导被顾念特意换成了年深送他的玉簪笔,在他眼里,什么玉簪都比不上这支。
顾念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弹钢琴似的用手指在冠梁之间雀跃的轮敲了两遍,再过几个时辰,他跟年深就是真正的夫夫了。
皇城的另一边,夏初也在虔诚的焚香沐浴,而后表情慎重地拿起旁边的龟壳卜了一卦。
几枚金钱撞在桌案上,发出金器特有的悦耳声响,随后落案成相。
恶人作祟,凶!
夏初紧紧捏住了手里的龟壳,沉思片刻后,匆匆套上外袍赶往皇宫。
皇宫里的御书房灯火通明。
杜泠带着夏初进来的时候,年深正在试大婚仪式上要用的那把雕弓,吴鸣、叶九思、顾言、完颜兄弟以及萧云铠等人分坐两列。
“国师有急事?”年深用指腹拨弄着弓弦,黄金龙身盘伏在错金纹的弓身上,昂首振尾,辉煌夺目。
夏初默不作声地跪了下去,俯身不起。
年深指腹微松,弓弦发出‘嗡’的一声锐响,“国师不必如此,但讲无妨。”
夏初这才起身,长吁口气道,“小道方才为今日大婚之礼卜卦,乃是恶人作祟的凶卦。”
年深轻轻放下手上的雕弓,屈指轻叩桌案,“距离大婚之礼开始,还有四个时辰。可否请国师在这里等几个时辰,大婚之礼正式开始之前,再卜一卦?”
夏初:???
“对,过几个时辰再说,现在卜出来的不准。”吴鸣边说边挽起了袖子。
小世子也捏得手骨噼啪作响,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在我们的地盘,谁能翻出浪来?”
夏初这才注意到旁边众人各个神色凝重,不对,大半夜的,为什么大家都在这里?
“我补充条消息,不知道有没有用。”夏初踌躇了会儿才道,“几个月前,我跟师兄去如意楼吃早饭,当时他说好像在楼下看见了故人。当时我没多想,但以现在的状况来看,他那日看见的故人,会不会是陆溪手下有人还没死?”
来的路上,夏初也仔细想过,陆溪手下的四器,除了他师兄怪石,彝器死在墓里了,钟鼎为了救陆溪,葬身泥石流。砚屏因为试图下毒杀害月北,被月北反扔进了毒虫阵。
如果当初墓里那具尸体不是真正的彝器,那他安排假尸更大可能是想借机摆脱陆溪,既然他的目的是离开,应该不会再趟这个浑水。
若说其中有可能假死逃生的,那就只可能是砚屏或者钟鼎了,要么精通用毒的砚屏逃出了毒虫阵,要么钟鼎被人救了?
顾言面色黑沉,“目前查到的有三拨人,镇东军的余党,吐蕃的奸细,以及疑似陆溪手下的漏网之鱼。镇东军的那几个人根不深,已经提前处理了,吐蕃那边和另外一拨人牵连较多,为一网打尽,避免打草惊蛇,一直都在严密监视,就等今天再收网。”
夏初怔了怔,居然有这么多盘根错节的势力混杂其中?
吴鸣不屑地吹了下额角的小辫子,身上杀气四溢,“不管是谁,就算是陆溪本人活过来了,今天也注定要再死一回。”
完颜旗达朝年深抬手作礼,“主上,下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