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第二日阿柠却没吃上早膳。她病得毫无征兆,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过来了,把脉后个个神色大变支支吾吾,最终还是院首跪地答话,说这是绝脉,娘娘恐怕活不?了多久了。
她离去的?那一日,对着儿子眼泪流个不?停。
儿子为她擦干眼泪,笑?着开口:“母后安心去找父皇罢。父皇临去前?为儿臣留了后手,即便他日皇叔变了心性,儿臣也足以保命。母后也不?必担心儿臣孤单,我身边……有人陪。”
阿柠含泪点头。
不?能?死?,他的?阿柠不?能?死?。
宁云简心中大恸,拼命想把阿柠叫醒,告诉她,自己就在这里?,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阿柠闭上眼睛,失了最后一丝生息。
耳边是独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哭得他心神恍惚,双耳嗡鸣。
画面?一转,他到了朝堂之上,看见御史大夫苦心劝谏高坐皇位的?瑞王饶恕首辅无果,怒而撞柱死?谏,合眼前?指着瑞王颤声?道:“陛下若真执迷不?悟诛杀良臣,臣且瞧着,您届时见到先帝,要如何同他交代!”
瑞王气得大吼:“朕与皇兄血脉相连,他自会体谅朕!”
第二日,御史中丞撞柱。
第三日,左右谏议大夫同时撞柱。
第四日,礼部尚书撞柱。
第五日,瑞王赐死?平西?将军和血襟司指挥使,贬谪了其余劝谏的?官员,将孟怀辞和孟国公夫妇赶出京城,终于再无人敢反对。
第六日,首辅府满门抄斩。
又过了多年,宁云简的?儿子渐渐长?大,越发出众,瑞王许是再也容忍不?了,却寻不?到半点错处,便将主意?打?到了镇国公府头上。
镇国公的?嫡长?孙女,算起来应唤宋清音一声?姑姑,正是他儿子的?未婚妻。
宋府满门抄斩的?圣旨一出,终是逼得太子让步。
太子被贬去南境当日,瑞王过来相送:“西?疆荒凉,北境寒冷,所以朕特意?挑了南境做你的?贬谪之地,那儿山水极好,你外祖家孟国公府亦在南境,你此后可做个富贵闲王。日后祭拜你父皇时,请他安心,朕不?会杀你,也不?会动孟家分毫。”
说完瑞王摇头笑?了笑?:“不?过朕也杀不?了罢,皇兄那样的?人,定?然为你和孟家都留了后手。”
瑞王此后梦魇不?绝,他的?嫡子疑是宁云简的?魂魄作祟,欲请道士镇压。
瑞王得知后大怒,狠扇了他儿子两巴掌,揪着嫡子的?衣襟寒声?道:“你给朕记住,你皇伯父是朕唯一的?胞兄,你若再敢对他不?敬,朕定?废了你!”
又过了三年。
宁云简看着已然及冠的?儿子如自己当初那样杀回?京城。
瑞王被赐死?,一切尘埃落定?。但他的?儿子脸上没有半点笑?意?。
这个梦里?,他走了,阿柠走了,孟国公夫妇走了,孟怀辞走了,镇国公夫妇走了,最后他儿子深爱的?未婚妻也嫁了旁人。
他与阿柠唯一的?孩子,不?过才二十岁,就已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
宁云简自梦中醒来,盘坐在锦褥上许久。
这个梦太长?太真实,让他到现在都没缓过来。
他起身洗漱更衣,上完早朝,用过膳食后,太医院首、沈不?屈、蛊医三人进来为他解蛊。
肖玉禄在殿外慌得不?停来回?走着,两条腿都快迈出火了,眼看着日头从东边走到西?边,才终于见到三位医家满脸疲惫地出来。
“如何了?”肖玉禄攥住沈不?屈的?手压低声?音问,“那东西?取出来了吗!”
见沈不?屈点头,肖玉禄立时冲了进去。
宁云简将外袍穿好,瞥了眼目光呆滞的?肖玉禄:“备车,朕要去孟国公府。”
他如先前?那样翻窗进了崔幼柠的?闺房,再次看见这张娇美明艳的?脸,脑海中浮现出梦中阿柠形容枯槁的?模样,只觉恍如隔世。
崔幼柠用纤手在他面?前?挥了挥:“你怎么?了?”
“无事。”宁云简回?过神,温声?道,“在做什么?呢?”
“看,看话本呐。”崔幼柠脸色一白,将话本塞给栩儿,“不?过你既来了,我自然要陪你了。”
宁云简沉默地看着她心虚的?表情,朝栩儿伸出手:“给朕。”
却见崔幼柠立时跳了起来,夺过栩儿手上的?话本就往炭炉那边跑。
宁云简一把拎她回?来,没两下便将话本抢到了手,一手制住挣扎的?崔幼柠一手翻开细看,见其上生动有趣地描述了一个长?公主与她那十位面?首的?靡乱生活,还附了图,顿时气得浑身发抖,冷声?命女影卫和栩儿都出去。
崔幼柠往角落悄悄挪了一步:“我只是闲着没事……随便看看。”
宁云简看着低头装乖的?崔幼柠,一下子没了脾气,心里?又酸又疼:“你既喜欢养面?首,为何不?……”
为何不?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在他死?后好好活着,养五个十个男人,腻了就换,快活一世。
“不?不?不?,我不?喜欢养。”崔幼柠怕极了他抱醋狂饮的?样子,立时摆手解释,“我只要你一个。”
她见宁云简脸上没有怒意?,大着胆子凑上前?去抱他,讨好地笑?笑?:“旁的?男儿怎及得上你?”
“是么??”宁云简垂眸,“相貌不?够数量来凑,五个十个男人加起来,总能?及得上朕了。”
“……”崔幼柠正苦思这回?该怎么?哄,却被宁云简紧紧按进怀中。
“朕体内的?噬心蛊取出来了。”宁云简低头亲了亲她,眸光温柔而含情,“你可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