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我们对婚姻的观点非常一致。”霍克利刻意用一种有些漫不经心的语气评价了一句,而后极为自然地淡声问道“安妮,我发现,在两位费拉斯先生中,你似乎更欣赏爱德华·费拉斯先生?”
裴湘微怔,终于有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位霍克利先生怎么总是关心她的婚姻人选问题?他一个好好的男青年,为什么要学那些催婚的长辈?
“他之前还觉得我是小姑娘来着,现在这是自动代入哥哥或者叔叔的角色了吗?”
裴湘又忽然记起自己之前伪装成男孩子时,霍克利先生也建议过要认真谈恋爱的……
“爱德华·费拉斯先生是一位非常优秀的绅士。”裴湘悄悄地深吸了一口气,暗藏“戒备”地瞧着谈完婚姻又谈结婚人选的疑似加入催婚一族的黑发先生,异常谨慎地答道,“我很欣赏他,像欣赏一位稳重博学的兄长那样欣赏他。”
霍克利也愣了一下,他感觉到裴湘忽然变得谨慎了,似乎……很防备他?心里微微难受的同时,霍克利又觉得自己可以理解裴湘的警惕,毕竟他之前就在心中分析过,爱德华·费拉斯还是比较容易成为情报人员的下手目标的。
“是因为我突然提及了任务目标吗?”
不过,一想到裴湘的答案,他很快又暗自高兴起来,心想兄长就兄长吧,就是把爱德华当成叔叔也没什么。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霍克利立刻决定要更加彻底地隔绝某些可能性。
于是,他不紧不慢地温声说道:
“爱德华先生确实是一位稳重博学的绅士,将来也一定会成为一名出色的外交官。我和他接触的比较多,发现他非常认同并羡慕阿德莱德伯爵夫妇那样的夫妻关系,也真心希望将来的妻子不仅能够照顾好家庭儿女,还能在公务方面尽心辅助他。
“他需要一个站在他身后默默守护并支持他的温柔贤妻。当然,爱德华·费拉斯先生也是一位很有但当的绅士。虽然不能让许多人知道妻子对他事业的莫大帮助,但他自己是肯定不会忽略妻子的付出的。
“他会尽心保护她的,会好好经营妻子的嫁妆,每个月给妻子足够的家用和零花钱,也会在客人们面前真心赞美妻子的温柔得体和贤惠持家。”
裴湘:……果然是来催婚说媒的。
裴湘想,虽然这些条件中没有哪一条能够打动自己,甚至还隐隐激发了她的逆反心理,可、可听上去确实是夸奖的话——吧?
是吧?应该……没有理解错吧?
“霍克利先生。”为了确认自己理解没有出错,裴湘试探着问道:“绅士们似乎都非常希望自己的妻子贤惠温柔有才有貌又乐于奉献,是吗?”
问完这句话,裴湘忽然失笑着摇了摇头:“瞧,我问了个傻问题,谁不喜欢这样的妻子呢?”
霍克利扬了扬眉,尽量用一种感情内敛的客观语气否认道:
“也不都是如此,嗯,我的意思是,至少我的想法就有些不同。安妮,我不认为在婚姻关系中,一定要让妻子处于牺牲奉献的位置。
“你之前就问过我,是否支持女性获得投票权。经过一段时间的深思熟虑,我发现自己依旧无法把更多的关心给予那些与我无关的女性,但是,我确实希望我的妻子和我的女儿获得更多的权利和更加公平的待遇。
“所以,我想,如果我支持女性获得投票权,其实就是已经承认了,女性实现自我价值的领域,绝对不应该再局限在家庭中了。
“她想,她去做,我支持,但她一定要爱我和我们的家,这就是我的想法。”
裴湘有些出神,她忽然记起前几天听到的一则趣闻。
一位本来负责撮合一对单身男女的绅士,最后反而成了新郎,他自己迎娶了那个姑娘。因为在频繁的接触中,那位姑娘觉得那位绅士更适合自己。
这时,霍克利又非常真诚地补充了一句:
“虽然爱德华先生不是非常赞同我的观点,但他肯定不会被他哥哥劳伦斯以及身边一起长大的贵族子弟们的生活作风影响的。”
第37章
面对一脸真诚地给爱德华·费拉斯说好话的霍克利先生,裴湘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是一时之间,她又说不出奇怪在哪里,便有些不知该如何继续聊天了。
好在即使两人突然安静了下来,彼此间相处的氛围也没有变得尴尬。在激扬华丽的舞曲旋律和宾客们的欢声笑语中,他们所在的角落几乎自成一个小空间,反倒是独有一股安然与惬意。
不过,这个独处小空间很快就被外来者打破了。
就在裴湘努力考虑换个什么样的话题来转移一下霍克利的疑似撮合做媒心思时,丹宁男爵夫人和一位裴湘不认识的夫人款款而来。
“这是克拉迪夫人。”
“喊我夏洛蒂吧,我喜欢我的名字,朋友们也都这样叫我,”有着一头漂亮深棕色头发和秀美面庞的年轻夫人笑意盈盈地开口道,“很高兴认识你,戴维斯小姐。”
“我是安妮,夏洛蒂夫人,同样很高兴认识你。”
裴湘轻轻眨了眨眼,浅笑着打了声招呼,神色举止皆是初识陌生人时的矜持有礼,内心里却泛起了一丝惊奇。
这位夏洛蒂·克拉迪夫人一开口,她就辨认出了她的声音,正是那天在剧院女宾休息室内和警员金莱斯一边调情一边密谋的女人。
就在裴湘落落大方地观察夏洛蒂的时候,夏洛蒂又态度亲切地和霍克利交谈了起来。不急不缓的几句话,既巧妙地点出了霍克利和她兄长之间的来往交情,又隐晦地捧了捧霍克利的身家与才干。她眼波婉转,声音悦耳,举止娴雅,顾盼谈笑间,很有一种玲珑妩媚的风韵。
瞧着这样的夏洛蒂,裴湘有些想不明白,拥有美貌、金钱和新情人的夏洛蒂夫人,为什么要对劳伦斯·费拉斯那种男人格外上心,难道就因为他是未来的伯爵吗?
还是说……费拉斯其实像酒馆里的那些男人们大声吹嘘的那样,在那什么的时候足够天赋异禀?可是,那晚观察费拉斯的时候,她觉得他和柏妮丝在卧室里发出声音的时间并不长呀?
“虽然暂时还想不透彻这个问题,但霍克利先生的建议还是很有用的。”裴湘不知不觉间就陷入了一种奇怪的自省状态中,“如果我没有去过酒馆和赌场的话,连这些假设都想不全呢。看来以后不能只从书本中获取信息了,还应该多去一些类似的地方增加阅历、开阔眼界。”
也许是察觉到了裴湘的走神与忽视,夏洛蒂很快又把注意力转回到了裴湘身上。
她先是表达了一番对裴湘之前那场落水失忆事故的关切,然后又谈起了最近的热门话题泰坦尼克号。紧接着,她就主动提起自己一向十分尊敬阿德莱德伯爵夫人,因而宁可错过体验泰坦尼克号的首航,也要留在伦敦参加今年的四月舞会。
做足了铺垫之后,夏洛蒂才用闲谈说笑的温和语气打趣裴湘,问她是不是也觉得不该放弃今年的四月舞会,否则就要错过和劳伦斯·费拉斯先生的两支舞了。
“请原谅我的直率,戴维斯小姐,说实话我和在场的许多宾客都一样,对这件事好奇极了。我听闻你这些天经常去巴博利菲斯公馆做客,一定已经和费拉斯先生相当熟悉了吧?”
“大概是因为我失去过记忆又初次参加这种规模的舞会吧,或者,嗯,是因为阿德莱德夫人三番两次地叮嘱费拉斯先生要在舞会上适当地照顾我,所以费拉斯先生才主动邀请我跳舞的。他真是一位对待客人体贴又周到的绅士。”
裴湘避重就轻地回答了夏洛蒂的问题,并且丝毫不承认费拉斯在对自己献殷勤。
夏洛蒂眼神微闪,有些闹不清楚这话中有几分真几分假,于是脸上的笑容就越加亲切友善,并打算继续追问试探。
只是不等她再开口,一旁的霍克利便慢条斯理地搭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