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浮生 第1255节(1 / 2)

晚唐浮生 孤独麦客 2367 字 6个月前

“看来,圣人活得长,才是国朝之福啊。”刘勉笑了笑,道:“辽东已开发十年了吧?已小见成果,再稳固个几年,或许就可以腾出手来,往西域发力了。”

    辽东的开发其实已超过十年了,毕竟唐末就设了安东府,快十五年了。

    十五年间,辽东的地盘一直在稳步扩大,期间还攻灭了契丹、渤海二国,羁縻了女真诸部,扩张达到了极限。

    最近几年一直在努力消化,投入是相当大的,决心也很大。正如王崇文说的,再稳固个几年,到辽东开发满二十周年之际,或许又大不一样了。

    当然,辽东最终会怎样,还得看朝廷的政策。

    截止今年年中,随着四千户来自常州、润州、苏州的罪人被发往辽东作为部曲,仙州一万府兵全部有了部曲,这是继安东府、沈州之后,第三个彻底完成此项工作的州郡。

    而暇州、鄚州、蒙州、穆州四地仍然没有完成,总计缺口达四万余户。

    可想而知,在接下来几年,朝廷仍然需要往那个方向投入大量资源,以尽快完善——这事王崇文是不太清楚的。

    “或许吧。”王崇文想了想,觉得刘勉说的话也有道理。

    “王将军久在军中,可知将士们对西域是什么看法?”刘勉又问道。

    “不毛之地。”王崇文直截了当地答道。

    这个回答,在刘勉的意料之中,但仔细想想,终究有些不甘心,于是问道:“就没一个愿意留在这边的?”

    “百姓都不愿来,何况武人?”王崇文说道:“辽东也在安置府兵,都是三户部曲,那边给一百五十亩地,西域只给百亩。辽东还水草丰美,土地肥沃,打猎都能获得大量皮子,山里还能采集到许多野货。西域与之相比,是样样不如,武人如何愿来?”

    “武人一开始也不愿去辽东……”刘勉说了一半,长叹一声,住嘴了。

    去辽东的武人,都是自愿的吗?或许有,但就整体而言,还是半强迫、半利诱,而且那些降兵已被折腾去了半条命,心里都怕了,故才不情不愿地去辽东当府兵。

    就比如刚刚从云南撤回来的龙虎军。

    这支部队南征之时在昆明部落去吃够了苦头,到云南后,攻昆州算是爽了一把。随后剿灭新设的曲州以及原通海都督府的叛乱时,又是叫苦连天——仗打赢了,也抢了不少东西,但因为疫病减员严重,士气低落,不得不回撤休整。

    而在途径黔中时,军中流言,接下来他们要被派到岭南去驻守,于是人人畏惧,接着便是喧哗作乱。

    朱延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又是捕杀,又是威吓,又是哀求,好不容易才平定了下来,最后只剩七千人左右了。

    枢密院派人南下,与军士谈判,最终龙虎军残部尽数改为府兵,五千人安置到郿州,两千人安置到纪州。

    看到没有?这些武人只有混到这种地步,既畏惧前往湿热之地驻守、打仗,又害怕朝廷镇压、杀戮,然后由枢密重臣出面,在老长官的配合下,苦口婆心,画大饼,才有可能答应朝廷的条件。

    想要如法炮制,把武夫弄到西域来,你也只能用这些软磨硬泡的手段。不然的话,之前圣人也不会在十几万杂牌兵马中招募两千焉耆府兵了。因为只有在这么大的基数下,他才有可能招满两千人。

    “不过,我愿意来西域。”王崇文突然一笑,说道。

    “为何?”刘勉问道。

    “我衣食无忧,闲得慌,想尝试下另一种生活。”王崇文笑道。

    刘勉亦笑。

    人一上百,形形色色,什么想法的人都有。王崇文大概是从小没吃过什么苦头,心气正盛,对建功立业有着许多幻想。

    这是好事。

    ※※※※※※

    离开弓月城后,大军横穿过整个伊犁河谷,然后沿着山间缺口,花费十日时间进入到了闻名已久的热海。

    热海位于伊丽河(今伊犁河)以南的一处山间盆地内。此盆地面积达六千多平方公里,周围有高山阻挡,气候温暖,且因为是咸水湖,风浪较大,薄冰无法掩盖湖面,因此即便严冬时节也不封冻,故得此名。

    热海在唐代一度为军事重地。

    玄奘曾记录:“大清池(或名热海),周千余里,东西广,南北狭,四面负山,众流交凑,色带青黑,味兼咸苦,洪涛浩汗,惊波泪媳。龙鱼杂处,灵怪间起,所以来往行旅,祷以祈福,水族虽多,莫敢渔捕。”

    毕竟是僧人,玄奘的描写还是比较“不科学”的,短短数十字,竟然提到了“龙”、“灵怪”、“祈祷”、“水族”之类的词语,实在唯心。

    换成岑参的《热海行送崔侍御还京》,就有“中有鲤鱼长且肥”的描述,就是不知道他吃没吃过了。

    “停下。”远远驰来百余骑,大声叫喊道。

    一千五百骑兵行入自家地界,突厥人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发现。更何况他们的马是真多啊,虽然很大一部分掉膘严重,但看那模样,一定是经年训练的战马,拉回部落养上一阵子,用起来无往不利。

    “停下。”王崇文勒住了马缰,千余骑慢慢减速,停在了草色枯黄的湖岸边。

    不用军官吩咐,军士们自动分成数批,有人抽出弓梢上弦,有人夹起了长槊,有人拿出铁挝、铁锏、马刀等短兵。

    “若打起来,前军骑射手两翼包抄,中军持马槊冲突,后军短兵奋击,敢回首者死。”王崇文下令道。

    “若打起来……敢回首者死!”

    命令很快传遍全军,众皆肃然,默默看着前方。

    突厥人敏感地觉察到了气氛的变化,他们也停下了,不一会儿,一骑上前,高声呼喊着什么。

    “拔塞干,是我。”曹阿了再迟钝,也知道该自己上了,只见他越众而出,看着单骑过来的突厥人,大声道。

    “是你,拂多诞。”拔塞干放松了戒备,策马到曹阿了身前,扯了扯嘴角,道:“怎么?在夏都等不到我们,就自己跑来了?”

    曹阿了朝他身后看了看。

    “别看了,其他人打仗去了,还没回来。”拔塞干说道。

    “打仗?”曹阿了脸色一变,道:“为谁打仗?波斯人?还是回鹘人?”

    “为自己打仗。”拔塞干面色平静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