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涿被丫鬟带到帘子里头换衣服,似踟蹰了一阵,又犹豫道:“那、那我功课没作好,三哥你、也不说我?”
这一句,我在旁听得失笑——这不学无术的德性,叫我更加确定这陆涿确然是我前世不错了。
沈逐云在外头沉默了一阵,方说道:“涿弟在虎丘半月余,做了些什么?”
大概是沈逐云平复心情之后,语气挑得太过寻常随和,以致于里头那小子以为沈逐云当真在同他闲聊呢,一时来了兴致。丫鬟给他换衣服,他隔着帘子手舞足蹈地跟沈逐云分享自己每天在山中的见闻,间或还要抱怨几句寺中的和尚真是又啰嗦又无聊,寺中的斋菜没有肉还很咸,不过小和尚们倒都有趣得很,今天带着他爬山,明天带着他爬树,后天带着他放纸鸢,比在城中有意思多了!
沈逐云一开始脸色还不大好看,结果那小子扳着手指一路说到第十天,直将他说得没脾气了,喝了口茶,干脆平心静气地听他讲。
陆涿换好衣服后,从里间走出来,最后长叹了一口气,总结道:“哎,还是山里好,出来又要做功课,真想永远待在山里。”
沈逐云说:“山里既如此好,你怎不同伯母说多留几日,伯母礼佛心诚,不会不应。”
陆涿说:“这怎么成?我同三哥约好今日交功课的。”
沈逐云看向他,不咸不淡地:“功课呢?”
陆涿登时一哑,没话说了。
大眼瞪小眼一阵,陆涿先低下头来,垂头耷脑说:“三哥,我错了……”
沈逐云说:“错在哪儿了?”
陆涿:“没做功课……”
沈逐云:“不是。”
“不是?”陆涿懵了,“我还有别的错?”
沈逐云说:“言而无信,何以为言?人而无信,何以为人?”
沈逐云说这话的时候一板一眼的,很有小先生的样子,我看着有些稀奇——在我这一世的时候,傅桓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眼里没有规矩的人,没想到这沈逐云竟还是个君子。
沈逐云语重心长,可惜陆涿并未领会,只说:“我想三哥总会原谅我的。”
“若我有一天再也不信你,再也不原谅你了呢?”
陆涿问:“三哥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