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地,我说:“在我回去之前,不知是否有幸见一见子虞兄的那位师父?”
见一见,好叫我死心。
不及庄珩回话,我又欲盖弥彰地解释道:“听闻是位很厉害的神君,我难得来天界一趟,很想见识一下广陵神君的风采。”
庄子虞神色复杂地看着我沉默了片刻:“是么,你很想见他?”
我摸了摸鼻子,勉强笑道:“只需远远看一眼便可了。我这趟天界之行颇长见闻,若是能再见一下广陵神君,回去可同土地公吹嘘好几年——不过,你若是不愿旁人见他,那便罢了,不必勉强。”
庄子虞说:“这话倒有趣,我为何会不愿旁人见他?”
我看着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我想说“这道理就跟我不愿旁人见你是一样的。”
但这又是句蠢话。
见我说不出话,庄珩轻叹了口气,道:“你会见到他的。”
我松了口气,点头谢过。
一时更无多的话要说,我便看他弈了一阵棋。我棋下得很臭,因此此刻虽有两个人,但心照不宣地都没有要对弈的意思。我坐在他对边,支着下巴看他,看他的脸、也看他的手。东海边波浪滔滔,崖顶上山风阵阵,此地分明并不安稳,但看着庄子虞静静坐在对面,看着他那只手时起时落,我一时竟有些恍惚。
我生出一些幻觉来,我仿佛曾这样静默无言地看过他许多年,陪过他许多年。这感觉如此熨帖、如此亲近,仿佛在最为安稳可靠的一处山洞里,被最熟悉的一双手轻柔地抚着背,哄睡入眠。
半梦半醒间,我似乎手脚并用绕过石台,爬到了庄子虞旁边。他肩头靠起来并不很舒服,我便又挪了挪地方,绕到他背后,将头靠了上去。我在山风里虚着眼,困倦得头一点一点,心里想着离开前能做上如此熨帖的一个梦倒也很不错。
如果不是那风里突然传来龙七太子不服气的叫喊,我几乎当真要睡过去了。
“我又没错!我才不去给他道歉!”
又说,“什么五哥?我只有一个五姐,才没有什么五哥!”
敖午的声音还很远,隐隐约约地传到我耳朵里,我打了个激灵坐起身。茫然四顾间没有看到庄子虞的脸却看到了他的后脑勺和脊背,我于是又打了第二个激灵,困意顿时全消了。
一低头,见自己的手还搂着他的腰,我登时似被滚油一烫,撒手退开去了三丈远。
怎么我睡着了就原形毕露,竟是这么个德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