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何事?”
未等谢政玄答复,司寇自商步履极快从茶馆门口走了过来。
他刚出茶馆,就瞥见曹志煋握着手腕离去的背影。
他们两拨人又呈对峙姿态,显然有事。
晏枎虞回头,“小楚邪王。”
“一点儿小打小闹,已经没事了,”她道,“小楚邪王这是谈完事了?”
“也不是大事,谈不了多久。”
“没想到小楚邪王也在。”谢政玄眼神看向司寇自商道。
“凑巧了不是,小王想着彧王世子公务繁忙,没有心情上街呢。”司寇自商对谢政玄说话的态度,与其他人并无两样。
“小楚邪王,我家世子今日休沐,可以上街的。”薛策嘻笑道,姿态上也没失了分寸。
谢政玄本就是个很少上街的人,闲暇时间几乎都在兵部。
“那谢世子这准备是要去哪儿?”司寇自商道。
“随便转转,小楚邪王何晏娘子这是要去哪儿?”
他说着,目光不经意看了晏枎虞一眼。
晏枎虞摸不透其中含义。
“我与娘子准备同游这西市,世子可是要一起?”
她眼巴巴看着他,眼中带有期待。
这个眼神很快被司寇自商看在眼中。
他道:“我就不打扰二位,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奉陪小楚邪王了。”
司寇自商开口的那一刻就知他会拒绝,他们之间见面不多,他倍感谢政玄是个冷情之人。
这样的人,不是出于命令,断然是不会与他闲游。
她还想叫他,他却不留恋的很,说罢就直接离开。
和魏锃之流相较,司寇自商对谢政玄这样的性格还是非常欣赏。
“娘子这是舍不得?”
他看着她还望着谢政玄的背影道。
“小楚邪王说笑,世子刚刚救了我,我还没来得及道谢。”她道。
听到此处,司寇自商就想杀了魏锃。
在他看来,不是魏锃耽误,这英雄救美的戏码,也轮不到谢政玄。
“娘子舍不得也正常,谢世子美名在外,洁身自好,又仪表堂堂,我要是个女子也要多看几眼。”
“小楚邪王对世子,很了解吗?”见司寇自商说到“洁身自好”四字,她不禁发问。
司寇自商道:“说不上了解,只是听闻过他一些事。”
“何事?”
“传言说他为人不近女色,早年在军营,有人因为他的身份想要巴结他,送了不少当地的美人到他的营帐,结果无一例外被驱逐出来,娘子大概不知,军营有专门的军妓供将士玩乐,谢政玄竟一次也没去过,实属当代柳下惠,起初我还抱有怀疑,见了他,想来确实有可能。”
前世,她只听薛策说,他不近女色,他在军营这种举动,她到还是第一听。
“不说他了,让魏锃耽搁了一下,都坏了我和娘子游玩的性质,前方离我栖云筑不远,娘子若是不嫌弃,我想邀娘子去寒舍一坐。”
她不觉司寇自商会有何越轨之举,他身居高位,甚么样的人没有见过,也就随他去了住处。
栖云筑景色优美,地方不大,却足够雅致。
司寇自商命人煎了茶,晏枎虞与他同坐塌上。
桌案上余香袅袅。
她一时无言,司寇自商像是很享受这样的安宁。
三个月前,这样的时刻,对他来说是根本不能想象的,
“娘子去过上河道吗?”他从窗外收回目光。
“未曾,但贫道听闻过该地,据说上河道有广袤的草原, 四季常绿,真的是这样吗?”她问。
司寇自商被她求知的表情逗笑,“怎会有草原四季常绿,上河道的草原和其他草原一样,亦会枯萎。”
“我就说,不会有不枯萎的草。”
她不注意身份的时候,往往会暴露出真实的自己。
她本性原就偏古灵精怪,不是前世之事,她应当还是那个无忧无虑只知喜乐,不知忧愁的晏家小娘子。
完全放松下来,她也会偶尔露出最真实的自己。
意识到自己言语“放肆”,她立即正经道:“刚刚是贫道失言,望小楚邪王切莫责怪。”
他从小成长于黑暗之中,识人辨人是他的本能,他看得出,“失言”的她才是真实的她。
太过正经的道姑模样,她更像是装出来的。
“娘子不用在我面前拘谨,看娘子的年纪,与我小上不少,在我这儿,娘子就不用局限在道观的身份,你我就当是寻常身份,你也不用把我当小楚邪王。”
“小楚邪王,对每个人都是如此和蔼吗?”
他的言语在她看来非常令人讶然,有和蔼的王公贵族,但和蔼到他这样的,简直凤毛麟角。
“倒也不是,看我心情。”
他思索了下,像是在回想甚么,“有的人就觉得我很不好对付,觉得我不配为人。”
屠杀手足,于常理大不韪,可不就是不配为人。
她以为他在玩笑,“小楚邪王说笑,依贫道来看,您断然不会是这样的人。”
他扬出一个笑,很深,“是吗,看来在娘子心中,我还是个好人。”
他继而道:“娘子在我这儿可不用谦称,叫我也不用称爵位,实话说,我在皇都城没有亲友,自从见到娘子觉得倍感亲切,娘子和我母亲很像,所以,我是想和娘子做普通友人。”
她见他话语真诚,想来他堂堂一个魏氏都要巴结的郡王,自己没有甚么让他所图,也就没有怀疑。
他对他母亲如此在意,她见他眼神提到母亲时有丝悲伤,问道:“小楚邪...司寇郎君的母亲是在上河道吗?”
有些话她不好直问,只能迂回反问。
“娘子说的没错,”他声调没了之前的亢奋,“但我母亲已经不在了,算算时间,她离我已有半载。”
他知道甚么时候该流露出脆弱的一面,让人怜悯。
实际上他是个讨厌让人怜悯的人,不过,这怜悯要是能让他达成所愿,他也甘愿演一演。
“原来,是我唐突了。”
“不碍事的,娘子不用愧疚。”
晏枎虞顿了下道:“司寇郎君要是后面还想游玩皇都城,大可来找我。”
紫砂壶中茶水沸腾的声音响起,他将自己的狠厉藏匿的寻不到丝毫气息,留下的只有神态上的温润。
他道:“好。”
日落西山,司寇自商将她送回御云观。
经栖云筑一聚,她也知晓了他来皇都的缘由。
原来是都督府大都督重病,家中其他子嗣皆被乔装入城的西戎人斩杀。
所留的子嗣仅有司寇自商一人。
眼下上河道是由他的叔父副都督管辖,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作为大都督的长子要亲自汇报实情。
圣人念他家族为国捐躯,就留他在皇都城散心。
司寇自商所遭受的境况,让她莫名想起,幼时和她同在一所私塾的娘子。
她家也是被人灭门,一家五口全都惨死。
她听了司寇自商的复述,顿时又多了几分同情。
回到天度斋,杨遒书房的灯已经亮起。
她走进去问:“师父还在看经书?”
杨遒抬了下眼,“回来了,那小楚邪王跟你聊什么聊了这么久?”
她没把司寇自商给她说的事讲出去,随便打了个哈哈道:“就是一些经法,师父你也知道,我学术不精,只能天南海北给人胡扯。”
杨遒叹了口气,“你日后出去,前往可别说是我教的。”
晏枎虞偷偷做了个鬼脸。
“对了,明日你收拾下跟我进宫?”
“进宫?!”
“嗯,太后需要一个抄写经书的,得四五日,我去讲经法,你去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