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仪回到房中,脱了外衫搭在椅背上,洗净了手脸。
屠竹早在她进门时候便听见了,赶着过来送水送茶:“先生,狄将军那边事情可妥?”
杨仪打了个哈欠:“多半。”
屠竹忙道:“别着急睡,昨儿就没怎么吃东西,我先前叫他们熬了粥,带回送来,吃一碗再睡。”
杨仪耷拉着眼皮摇头,见桌上还有没吃完的茯苓糕,便去拿了一块。
屠竹听见外头门响:“必定是粥来了,先生稍等。”他赶忙出去,果真是白粥送了来,屠竹道谢接过,赶忙拿到里间:“这热乎乎的,先生快……”
话我说完,便见杨仪蜷缩着身子倒在榻上,手中捏着半块茯苓糕,一边的腮微鼓,显然是一块糕没吃完,就已经睡了过去。
屠竹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上前,把她手里那半块拿了出来,拉了床被子来给她盖上,才又蹑手蹑脚退了出去。
太阳升起,整个精舍内外都忙碌起来。
狄闻在经历了夜间的生死惊魂,昏睡了近两个时辰,醒来后,竟觉身体轻快非常!就仿佛易筋洗髓了一般,焕然一新之感。
问明符琪先前发生之事,符琪才敢把那条打下来的虫儿给狄闻过目。
就算是掌握生杀大权,当初亦自杀人无数的狄将军,面对这曾经盘踞于自己体内的恶物,也不寒而栗。
符琪说了这虫儿的来历,又道:“早在将军用药前,先生就叮嘱过我,就我不要事先泄露与将军知晓,就是怕将军心生恐惧……如今看来,还是杨先生有先见之明。”
狄闻想到杨仪之前跟符琪窃窃私语,感慨道:“真真难得的仁心仁术。”
吩咐符琪速速将此物拿去烧毁。
狄闻原先患病之时,总不思饮食,如今醒来,却觉出了饿,心头隐隐发慌,急要吃的。
符琪因得了杨仪吩咐,起初不敢给狄闻些荤腥难以克化的,只早准备了燕窝绵米粥,狄闻喝了两碗还要,符琪只好劝住。
吃了东西后,狄将军倒头又睡,这次睡了只一个时辰就醒来,口渴。
符琪送上枸杞蜂蜜水。
狄闻喝了口,忽然道:“为何这蜂蜜之中略有苦味?”
符琪笑道:“您尝出来了?这蜂蜜水之中还有桃叶。”
“桃……叶?”狄闻怔住了,心底浮现十三年前那摆夷女子的音容笑貌。
符琪当然知道他想到了什么,解释:“杨先生交代,桃叶也是一味药,有清热辟疫,疏理体内气机之效用,正适合将军此刻所需。”
狄闻的鼻子突然微微酸楚,因为他又想到了韩青。
垂眸看着杯中淡色的蜜水:“杨先生果真神人,不仅能治我身上的病,亦能除去心结也。”
他举杯一饮而尽。
杨仪的用药确实极佳,这桃叶一味更妙。
虽然狄闻从不提木桃叶,但从他宁肯逆天也要保全韩青来看,对于当年木家的惨事,以及韩青的遭遇……他心里确实是极为负疚的。
如今他的沉疴痼疾将消散,杨仪又特用了桃叶一味,不管有意无意,对于狄闻而言,自然是意义非凡。
杨仪睡了两个多时辰。
期间屠竹尽忠职守地在门外半步不离。
斧头拿了些木瓜、香蕉,糕点等,坐在台阶上吃,豆子在旁边也时不时啃上两口,一人一狗,吃的肚子滚圆。
院子里给屠竹拉了一条绳索,如今上头晾晒着好几件衣裳,其中有薛放的,也有杨仪的,只因昨儿下了雨,屠竹便赶在今天都洗了出来。
斧头鼓着腮帮子,望着那迎风招展的衣物,道:“竹哥哥,怎么那套衣裳我没大见十七爷穿过。”
屠竹看去:“啊,这是在中弥寨那里跟人借来的,你没看出比旅帅素日穿的要小一号?”
斧头道:“我说呢!我还以为是杨先生的……好好地又为什么借人家的?”
屠竹道:“呃,打打杀杀的弄脏了。”
斧头毫不怀疑,目光在杨仪跟薛放的衣物之间转来转去,突然啧了声:“这小一号的衣袍都比杨先生穿的大好些呢,啧啧,杨先生的身量……要不是知道,我还以为是女孩子穿的……”
屠竹呵斥:“少胡说啊,给杨先生听见了会不高兴。”
斧头嘿嘿笑道:“他才没有那么小气呢。”
屠竹又问:“时候不早了,怎么旅帅还不回来,别是路上又有什么事儿绊住了。”
两人正说着,外头一个侍从经过,听见这句,忙探头道:“薛旅帅才回来了,像是有什么急事,脸色不大好忙着去见狄将军了。”
斧头跟屠竹面面相觑,屠竹先揪心:“该不会是木亚老爷子跟佩佩姑娘……”
“我去打听!”斧头跳起来,把吃了的香蕉皮随手一扔。
一人一狗迅速地跑了出去。
屋内屋外,两个世界。
杨仪总算睡了个踏实觉,大概是因为狄将军的痼疾已去,她十分安心,更兼过于劳累,也不得不叫她彻底昏睡。
当虚耗的体力逐渐恢复,杨仪做了一个梦。
仿佛是梦回了当年的俞家,那是她婚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