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杨仪叫了他一声, 把他的手挡开,已经是提醒了。
薛放明知如此。
他也知道自己的行为仿佛……有点逾过, 但他又觉委屈, 明明之前以为她是男子的时候, 可以抱住, 肆无忌惮的谈笑, 给她擦擦脸又有什么了不得。
就是说么, 刚刚不过是不小心才碰到她唇间去的。
他偷偷地看看闯祸的拇指,上头还沾着一点水渍,不知是他的,还是她的。
多半是他自己的,因为并没有探的那么深,可他还是禁不住有点胡思乱想。
万一呢……
薛放偷偷看杨仪,见她扭着头,细细的脖颈跟着微微地绷着。
这次他看的很清楚,确乎没有喉结。
当时在永锡马帮,帐子里灯影模糊,他分明曾是留意到的,可惜心里糊涂,还以为杨仪不到年纪、亦或是身体太弱,所以并不显。
如果当时发现了她是女子……
薛放敲了敲自己的头。
杨仪虽然假装往外看,实则留心他的动作。
突然见他自己打自己,她忙道:“做什么?”
薛放却向着她一笑:“这脑袋最近总是不想好的,我捶捶他。”
他把心底的话暴露出来。
杨仪有点心惊:“什么……不想什么好的?”
薛放看着她有点惊悸的神情,扭头:“没、我随便说说。”
为了掩饰突如其来的那点尴尬,薛放往前撩开车帘:“怎么还没出城?你在这转什么?”
屠竹比他还尴尬:“旅帅,我……我刚才一个走神,好似走错路了。”
“你……蠢材!”
屠竹不是本地人,之前薛放交代过他,这里不过是一个十字路口,一个转弯,他也记得牢牢的。
可方才他无意中听见车厢里仿佛有点怪异动静,心里恍惚,居然错过了路口。
薛放道:“早知道就叫斧头来。”他打量了一下街面,“前面那个路口右拐,再往南,还敢弄错你就自个儿下去。找地方玩儿去吧。”
马车终于出了城,往十里鸡鸣庄去。
杨仪为免尴尬,便抱着双臂,做假寐状。
横竖眼不见心不烦。
薛放也没再如何,杨仪只听到耳畔窸窸窣窣,偶尔是他的衣袖蹭拖过身上。
她小心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却见他手里拿着那根束腰带,打量了会儿,又送回了袖子里。
杨仪松了口气。
鸡鸣十里庄,马车停下。
薛放跳下地,接了杨仪下车。昨儿事发后,苦主一家被吓得半死,连夜寻了个地方,搬过去了。
外头院门上贴着巡检司的封条,不许闲人进出。
薛放把封条扯落,推开门。
远远地正有几个村民对着这里指指点点,眼见薛放公然撕落封条,顿时一哄而散。
屋内的尸首早已经给巡检司仵作收走了,可才进屋门,便仍有一股极浓烈的臭气扑面而来。
薛放一停,赶忙从袖子里把那块帕子拿出来:“快把口鼻遮住。”
杨仪看见那帕子上的胭脂红跟眉黛黑,想到他说自己气色不好,便道:“我不用。”
薛放却也聪明,飞快地把手帕折成三角,不由分说给杨仪挡在脸上:“我还记得当初在蓉塘,你也是这样的,怎么此时反而不用?你别小看这些臭气,这可是尸气,邪的很,你又是这样的身子,不小心点怎么成?听话。”
杨仪听他提起蓉塘的旧事,不免想起跟他初相识,那会儿怎能料到竟有今日。
又想起当时他顶着一脸大胡子,飞扬跋扈地走出来,她不由抿嘴一笑,幸而帕子遮住脸,薛放并未察觉。
他只小心握住杨仪的手腕,领着她向内:“原本是在这里。”
越靠近里屋,气味更浓烈了,就算隔着帕子,仍熏得人难受。
薛放指着里头的帐子:“尸首原本就靠坐在那里。背对着门口。有几个人不知情,以为有人坐着,赶过去说话,结果都被吓得半死。”
杨仪打量这屋子:“死的是什么人?”
薛放在京畿巡检司接了案子后,便即刻调阅了卷宗,此刻说道:“是他们家儿子,年纪轻轻,大概是十三四岁,淹死的。”
杨仪道:“先前照县死的那些人都是怎样?可还记得?”
薛放皱眉回想:“我没认真看,当时毕竟萧师父在处理,只听说,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有,如果是凶手作案,那这凶手可真是不挑,好像只要是死人……对他来说都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