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错愕中,却见薛放双眸似开似闭,似梦似睡,却几分得意地模糊道:“我就知道……我没有弄错,这才是……甜的。”
他方才被喂了补汤,身体自然受用,竟清醒了几分,当然察觉到了杨仪在嘴对嘴地喂自己,于是竟趁机讨了些便宜。
杨仪苦笑:“既然醒了,就乖乖地喝了吧。”
薛放拒绝:“不喝。那样喝没用。”
“胡说。”
“反正我不喝。除非喂我。”他的困意没退,可仍极警惕地望着杨仪,似乎她要敢强灌,自己就要反抗。
杨仪瞪着他,见碗内还有两三口的药:“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却没说完,就喝了一大口,俯身压了下来。
薛放只觉着她嘴里救命的甘霖缓缓地滑入,过咽喉,进了脏腑,熨帖四处。
他隐隐地有一种感觉:怪不得自己会恢复的这样“快”,必定是因为她亲自喂药的功效,这药效被她一催,自然功力加倍。
吃了一口药,像是立刻补充以糖,他缠住她,不肯放开。
直到两个人的气息都乱了,才依依不舍地放人。
杨仪忙于呼吸,哑声道:“你再胡闹,我就不喂了,这样……对身体哪里有好处?”
“我觉着有,身上都热了。”薛放嘿嘿地说:“原来还冷冷的难受。”
杨仪一震,他这样心动神驰的,体内气血确实会流转的快些,但这样虽有好处,却也有不好的地方……恐怕对他右臂的伤不妥。
又不愿在这时候呵斥他,杨仪一想,还是得哄着:“十七,你听话些,乖乖地把药喝了,等你好了……”
薛放定定地看着她:“好了又怎么样?”
“等你大好了,”杨仪把心一横,轻声道:“你想怎么样……都行。”
薛放听了这句话,困意都减退,简直热血沸腾。
他恨不得从榻上跳起来,立刻宣布自己好了。
可惜终究不能,于是道:“这、这话是当真的?”他问了这句,又生怕杨仪反悔,忙道:“我可记住了……你不能反悔!”
杨仪道:“谁反悔了,你先把这两口药给我喝了。”轻轻地扶住他的头,就用碗把剩下的药喂给了他,果真薛放也喝光了,没再要求别的。
杨仪又找了颗安神丸给他吃了,喂了两口水。
薛放朦胧道:“我有点困了,你上来跟我一起睡。”
杨仪答应着,果真又爬到床上,在他身旁卧倒。
薛放抱着她,不放心地呢喃:“姐姐,你可别食言……”
“睡吧。好好安睡,康复的快。”
“唔,很快……”薛放怀着美梦答应着,合了双眸。
杨仪等了会儿,听十七郎呼吸沉稳,仿佛已经睡着。
她小心又探过他的脉,先是左臂,又是右臂,这次,她隐约地竟听见了一点动静!
右手腕上微弱的动静,仿佛是无边暗夜里的火苗,又像是枯萎的荒漠里冒出的一点嫩芽,让杨仪几乎忍不住喜欢的嚷出来。
右臂的脉有了动静,那就是说明她为薛放接的脉……没有出错,至少没有大错。
若是一直都死寂,那自然是血脉不通,血液无法循环,那就……糟糕了!
直到此刻,才有了一点喜极而泣的感觉。
杨仪隐忍着,不想惊动薛放,只稍微给他盖了盖被子,后退了数步。
擦了擦湿润的眼角,杨仪竭力镇定,面上忍不住的笑意绽放,向着虚空,双手合什连拜。
先前他一直不醒,叫她的心七上八下,现在人也醒了,右臂似乎也又恢复的势头。
身体的调养,总要慢慢来。
杨仪不敢多想,一想就忍不住要流泪,因为过于欢喜。
不过薛放这里的心放下,倒是又让她想起了一件事。
杨仪披着长衫,开了门。
此刻,院子外的动静还隐隐约约,院内却安静一片。
屠竹跟小甘又回了厢房,开始换新一轮的药熬,依稀地,能听到两个人说话的响动。
杨仪抬头,却果然见黎渊立在廊下,本来正望着前面墙头的方向。
他自然知道杨仪出了门,转头看向她,却没出声。
她忙了整天,头发在发顶上挽了个髻,松松散散,脸色还是那样玉石清雪一样的,只是眼神中却总算多了些光芒。
黎渊当然知道,这光芒是来自何处。
“你出来做什么。”他终于开了口。
杨仪走到他身旁,靠着门边站住,想了会儿:“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规矩,可是日夜这样……叫我却过不去。何况你又有伤,你若不想回去,就到西厢房里歇着,有什么动静想必你也能听得到。”
黎渊道:“我习惯了。你就当我不在便是。”
“小黎,”杨仪转身面对他,正色道:“我真当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