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儿跟他目光对视,竟不敢过于放肆:“爹……”声音低的听不见。
俞星臣眯起眼睛:“嗯?”
康儿猛地一哆嗦,又看灵枢在俞星臣背后也冷冷地望着自己,他便一下子跪倒在地:“俞、俞大人,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怕你不理我……”
赵世在门口上轻轻地笑了声,这么快就招了。
俞星臣哼道:“你好大的胆子,小小的年纪不学好,偏学这些歪门邪道,你可知道冒认朝廷官员为……咳,这等污蔑不实,该当何罪。”
康儿毕竟是个小孩儿,被他这么半真半假地一恐吓,顿时哭了起来:“我也不想的,我没有法子,没有人理我……我只想要找到弟弟妹妹们!”
俞星臣道:“你说什么?你的弟弟妹妹怎么回事?”
康儿道:“他们、他们都不见了。”
“怎么个不见了?”
康儿脸上露出恐惧之色,颤抖着说道:“是被螳螂妖怪捉走了!我想求俞大人帮我救回他们!”
在场三个大人的脸色各异。
赵世觉着,小孩儿必定是在胡说了,毕竟他先前还叫俞星臣爹,这自然是他捏造的谎言。
灵枢也纳闷,心想当时该反应快些,在这孩子扑上来缠住俞星臣之前就把人拉开才好。
只有俞星臣皱起眉头:“你详细说说。”
据康儿说,他们家里他是老大,家里还有一个六岁的妹妹,四岁的弟弟。
先不见的那个,是弟弟。
头天还好好地,睡了一觉起来不见人,家里说,是送去了外婆家。
他们自然相信了,谁知过了一阵子仍不见回来。
倒是外婆家里来了一位姨娘,一问才知道原来弟弟没去过。
康儿询问母亲怎么回事,母亲就只说,弟弟被送去了远方有钱的亲戚家里住着。
小孩子自然舍不得弟弟,哭了几天。
但想到弟弟在有钱的亲戚家里必定享福,慢慢地就也罢了。
谁知几天前,康儿的妹妹竟也突然不见了。
他忐忑地忙问母亲,回答还是一样的说辞。
这次康儿就有点不太相信了。
他在家里四处找寻,又问伺候的下人,才发现之前跟着他们的奶娘,竟也不在府里,几个对他们很好的丫头,也都没了影子。
不知怎么,康儿觉着害怕。
本来日日能见着的弟弟妹妹突然不在眼前了,他本就难受,晚上总睡不着,要哭个半宿。
那天晚上,康儿又在被子里哭泣,却无意中看到窗棂纸上显出一道模糊的影子,那影子生得极为诡异,脖子很长很细,头却很大,那头型竟像极了一只放大了的螳螂,正一探一缩地仿佛在寻找什么!
康儿吓呆了,连哭都忘了,只瞪大眼睛盯着看。
他隐隐感觉那“螳螂”趴在窗棂上似乎在向内打量,康儿一个小孩儿懂什么,只以为是鬼怪来捉害自己了,反应过来之前,人已经吓晕。
直到第二天醒来,康儿哭着跟母亲说了此事,母亲却安慰他说是他做了噩梦,叫他不要在意,也不要跟人说去,免得叫人笑话。
不过,康儿多了个心眼。
母亲走后,他跑到那窗棂前打量,果真给他看到了有一个被戳开的小孔!
可见昨夜所见,并不是他做梦而已!
他怀疑自己的弟弟妹妹,就是被那个螳螂怪给捉走了!
康儿因为害怕,加上年纪小,有些地方说不明白。
但俞星臣大体弄懂了。
此时赵世走过来,低声跟俞星臣道:“我看,应该是没有什么事,既然那个甑县是个小地方,这孩子的打扮又如此……万一他们家里养不起,把年纪小的孩子送人,也不足为奇。至于那个什么螳螂妖,必定是这孩子睡迷瞪了……也未可知。”
“那窗纸上的孔呢?”
“这就更简单了,兴许是谁无意中戳破的,凑了巧……又或者是这孩子先看了那小孔,就自己顺势编造出了一个螳螂妖。”
两人正说着,冷不防康儿听见了几句,他攥紧拳头大叫:“我没说谎,我真的看见了!”
重新扑上来抱住俞星臣的腿:“俞大人,我是听人家说,京畿巡检司里有几个很厉害的大人,一个姓薛的小侯爷,一个姓杨的太医,还有个姓俞的长的很好看的叔叔……他们不仅能破了飞尸的案子,还能看人的脑子好坏,最近更是把海边的倭寇杀了成千上万的!世上没有能难得住他们的案子,我、我这才从家里逃出来,就是要到京内来找你们的,我好不容易找到了,可不要不理我呀!”
小嘴一撇,眼里顿时又有了泪。
赵世听他先前还一板一眼,可说起“长得很好看的叔叔”,赵世嗤地笑了,心想原话必定不是这样,兴许是这孩子自己捏造的。
殊不知俞星臣听着这孩子说什么“姓薛姓杨姓俞”,心里起了微澜。
俞星臣问道:“你说,你是从甑县一路来到京城的?你是怎么来的?”
康儿道:“我起先是走路,后来脚磨破了,我又不认识路,我就在路边的一个茶馆里藏着,听有人要往京城方向,就求他们带我一程,有人愿意带我,有人就打骂我,还有的是坏人……我就停停走走的,饿了就求好心人给点吃的,渴了就喝点河水,总算是到了。”
这下,赵世笑不出来了。
他将这孩子从头到脚再度仔细打量了一遍,这次他发现了这孩子的脚上穿着的两只鞋,几乎已经磨烂了,露在外头的脚踝上伤痕累累,一个脚趾头甚至在流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