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不是诸葛孔明,只料到杨登听见真相,势必会去质问顾莜,也许两个人会反目,仅此而已。
他却是万万没料想杨登会寻短见。
这幸而是多派了个人暗中盯着,不然真是后果不堪设想了。
薛放哼道:“你这个人,算计到骨子里去,但总也有算不到的地方,比如各人的心。我只是不想让她心里再多一份厌憎而已。”
俞星臣虽明知杨登知道真相,但也不是故意放任他去死,可如果告诉了杨仪,杨仪心里必定过不去。
俞星臣垂眸:“你不当面说破,为何又跟我提。”
薛放道:“我问你,顾莜干那些事,杨甯可无辜?”
俞星臣皱眉,闭了闭双眼:“我只能说,杨甯原本是不知情的。”
“那就是说她现在心里有数,却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想怎么样?”俞星臣心头略有些发紧。
薛放道:“我不擅长跟妇人打交道,但俗话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起先不知就算了,现在知道了,自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俞星臣低声:“你可不要胡闹。再说杨仪也未必……”
“我不是她,我也不会胡闹,怎么在你看来,我只会大开杀戒吗?”薛放双手抱臂,云淡风轻,甚至还有空向着杨仪点头一笑,示意她此处无事。
“那你到底想如何?”
薛放出神:“你知不知道当初我在京内的时候,跟杨甯关系还好。”
俞星臣没想到他竟跟自己说这些,不由留神看向他。
“许是她总说自己的不如意,不知怎么,我就总觉着她很可怜,毕竟她是庶出的……我自己也是,就一相情愿以为她跟我一样。”薛放眯起双眼望着头顶的夜空:“后来在羁縻州跟杨仪认识,当时不知她是杨家的人,甚至不知她是女子,我跟她说起杨甯的事……”
俞星臣屏住呼吸,下意识不想错过一个字。
薛放却一笑,道:“现在想想实在是愚蠢,我当着她的面,说杨甯不错,说杨甯可怜,我都不知当时她是什么心境。”
俞星臣发现薛放的眼角有些泛红。
若锦衣玉食千宠万爱的可怜,孤身漂泊九死一生的又如何?
如果只是这样,倒也没什么。
但他们竟然还不知足,非得把她赶尽杀绝!
薛放回头看向俞星臣:“我知道你跟杨甯有些瓜葛,但是,你要是想拦住我,就别怪我不客气。”
俞星臣吁了口气:“谁说我要拦着你了。你又怎知道,我跟你的心意不是一样的。”
迎着薛放疑惑的目光,俞星臣道:“只不过,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这些过去的事情也不要再翻出来,一来涉及江湖事,困难重重不说,更重要的是,不管如何都会影响杨仪,她的名声本就轰动,虽不乏赞扬之声,但也不知多少人暗中嫉恨,若再有这种事,被那些小人抓住,那更加是众口铄金,不可言说了,毁誉参半还是轻的。”
杨仪在医术上自然无人可诋毁,但她是女子,竟似天然的招惹话题,而尤其让那些闲人钟爱的,就是她的隐私之事。
倘若这种事散播出去,断的清楚的,知道是继室不容而谋害,那些糊涂的,鸡蛋里挑骨头,无事生非,添油加醋,不知道会编排出些什么话来诋辱。
薛放问:“那你想如何。”
俞星臣淡淡道:“如今小郡主被掳,皇上命追查此事,只从这件上着手就是了。”
“你是当真的呢,还是缓兵之计?为护着杨甯?”
俞星臣呵地笑了:“小侯爷,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不过是公事公办,何况,侧妃娘娘哪里用得着我护着?”
正在这时,蔡太医从门口走了出来。
他左右看看,忙对杨仪道:“永安侯……”
杨仪着急走近:“是父亲如何了?”
蔡太医忙道:“不不,是侧妃娘娘忽然腹痛,杨院监请您帮着看看。”
杨仪忽然心情复杂。
室内,杨登已经被扶着坐了起来,正有些担忧地望着杨甯。
宣王坐在另一侧,间杨仪入内,道:“劳烦永安侯。”
杨仪垂了垂首,上前号过杨甯的脉,顷刻道:“娘娘并无大碍,只是大概是一时惊急,导致偶动胎气,也不必服汤药,以后……留心静养便可无碍。”
榻上,杨登略松了口气,道:“必定是因为这清早的就跑了来。都为我……其实我不过是、夜间疏忽才出了点意外,倒是不必担忧。娘娘还是同王爷回去吧。不然我在这里也不安心。”
杨甯轻声道:“父亲不必如此……对我而言,没什么能比得上父母安危更重要的。”
“不可、咳,如此说,”杨登看了眼宣王,怕宣王因此话不乐,“你还是去吧。”
“不如父亲同我一起回王府。”杨甯用祈求的目光看向杨登。
杨登一顿,摇头道:“不可,王府岂是随意出入的地方,何况我很快就好了。”
“但母亲必定记挂父亲,只怕也不会安心休养……”
听到这里,杨仪道:“王府上下伺候的人不缺,亦有太医,难道非得父亲守着么?何况父亲的身体不佳,劳烦娘娘回去告诉,也不要再强人所难了。”
杨甯看看杨登,见他沉默,于是竟道:“既然这样,那便听姐姐的。”
宣王一直没插嘴,此刻才站起来:“时候不早,还要进宫,既然院监没有大碍,本王且去,请好生休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