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让晁秀用浸湿了的帕子替赫连彰擦脸, 双手,双脚,一边又用针灸的方式, 替他疏热理气。
如此下半宿,竟没有再睡,直到天亮之时, 赫连彰的热总算退了下去。
江太监抱了杨仪回去歇息。才出门却见俞星臣走来, 并不靠前, 远远地看着他们。
等他们进了房内,俞星臣才对姜斯道:“姜统领, 借一步说话。”
姜斯同他走开数步:“如何?”
俞星臣道:“昨日兵备司之劫, 自然是冲着永安侯来的。姜统领该知道吧。”
“俞监军有什么高见?”都是聪明人,姜斯也不跟他虚与委蛇。
俞星臣道:“我今日想启程去武威, 看永安侯的意思, 是要在此留两天的。所以我想……借永安侯的车驾。”
姜斯诧异:“为何要……”这句话还没有问完, 姜斯忽然想到了什么:“俞监军, 你总不会是想要……”
“呵, ”俞星臣一笑:“这也算是一举两得吧。未必能成。但总要试一试。”
他竟真的想假扮杨仪, 调虎离山。
姜斯皱眉盯着:“可是这么做,终归是有风险的。难道俞监军不怕?”
俞星臣泰然自若地:“若真有风险,我来顶着,总比落在永安侯头上要强吧。”
姜斯欲言又止,迟疑:“容我多问一句,俞监军为何如此?”
俞星臣淡淡道:“这……又有什么可问的,我跟永安侯一路前来,当然该为她着想。当然,也未必管用,只是我私心谋划。所以我只跟姜统领商议,此事就不用惊动永安侯,毕竟她的情形你也知道,不必用这些事再烦扰她。”
姜斯踌躇半晌:“俞监军用心虽妥,但倘若说句不中听的,真的引出了北原人呢?有无计划?”
俞星臣点头道:“做戏做全套,我要永安侯的车驾,还要二百人。从卫城出发,距离武威之外的峄城最近,有大半天的路程,我看过地理图,也询问过向导,中间大路官道多半阔朗,假如北原人得到消息,也不会在那里动手,最适合动手的是一处叫做黑林坳的地方,还有一处夹岭子山,我已经派人先一步前往峄城报信,说是中午左右将到峄城,叫他们派兵前去接应。假如北原人真的动手,他们毕竟是在北境之中,必定不可能是大批人马出没,要不然昨日也不至于只有寥寥数人,到时候,我自带的二百侍卫,再加上峄城的援军,足可应对。”
昨晚上杨仪忙了几乎整宿,俞星臣也是一夜谋划,几乎不曾合眼。
姜斯没想到他安排的这样周全:“俞大人……是打定主意了?”
俞星臣道:“只等姜统领拍板。”
“这些北原人实在猖狂可恨,我也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昨日所见兵备司被偷袭的惨状,姜斯感同身受,恨不得亲身上阵杀几个北原人,“俞大人的计划,我深以为然,其实俞大人不必亲身冒险,或者我代替俞大人前往便是。”
俞星臣一笑:“多谢姜统领,不过,我是必去武威的,迟早要走这一趟,所以我刚才说是一举两得。至于姜统领,你还有更重要的职责。”
姜斯明白他的意思:“你真不想提前跟永安侯商议……再做打算?我看永安侯未必肯答应。”
毕竟这是俞星臣代替杨仪以身涉险,调虎离山,以杨仪的脾气,绝不会应允。
俞星臣缓缓地吁了口气:“就不必了,让她好生歇会儿吧。有些事情,她心软拿不定主意,得有人替她决断。”
姜斯诧异,只觉着这一句话……虽是“体贴”,但又好像……太体贴了。
很快,兵备司内外传出消息,永安侯将离开,尽快赶往武威。
这次,俞星臣不仅跟姜斯通了气,也跟晁大通,江太监告知了。
不料江太监闻听,道:“姜大人你得留下来护着永安侯,我却无妨,我就跟着俞监军去吧,免得那些北原狗贼眼尖,看出端倪来。”
天公作美,启程之时,竟飘起雪来,俞星臣披了杨仪的兜帽披风,低低地遮着脸垂着头,无人可睹其真容。
江公公又撑起伞,假扮成姜斯的灵枢陪同。
众人把俞星臣簇拥中间,周围的人连他的身形也难得窥全。
可却没有人怀疑,毕竟一来永安侯的身子确实不好,当初她才来,就浑身上下只露出巴掌大的脸,二来才发生过行刺的事,多点儿人护着,也没什么不妥的,反而是理所应当。
永安侯的车驾,六匹高头健马拉车,停在门口,俞星臣被江太监扶着一起上了车。
马蹄踏碎雪花,前后士兵开路,浩浩荡荡地出城而去。
俞星臣离开后,直到巳时过半,杨仪才醒来。
她并不是睡着了,而是因为精力匮乏,处于一种身不由己昏睡的境界。
醒来后,几乎忘了自己人在何处,半晌才清醒,先问赫连彰如何。
小甘道:“之前张太医才亲自过来,说是不曾发热,脉象也颇为稳了。不用担心。”
杨仪又静静想了会儿,起身,稍微洗漱,吃了半碗白粥。
忽然觉着身边少了点什么:“江公公在忙什么?”
小甘已经知道俞星臣替她离开的事情,只是姜斯叮嘱,让先不要告诉她。
但是小甘怎么忍得住:“江公公……”
杨仪本是随口问的:“怎么了?”这会儿看看,问:“豆子呢?又跑去跟小乖玩儿了?”
原来那两只狗子,也随着俞星臣一起去了。
小甘便没有再隐瞒,就把俞星臣乘坐她的车驾离开的事情告诉了,道:“如今城内百姓,以及兵备司中除了晁将军等几人外,都以为已经启程去了武威。”
虽然小甘没有提俞星臣想要“调虎离山”,但这个人从来不干没道理的事,杨仪怎会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