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三娘道:“永安侯自己出?这……这不是得倾家荡产么?多厚的家底也架不住……”
虽然只是她开口,却也是众人此刻所想。
邬三娘话一出又觉着冒犯,忙道:“俞监军莫要在意,我只是关切之意罢了。”
俞星臣道:“无妨,只怕永安侯便是存着要倾家荡产的心思了。”
众人面面相觑,神情都是一言难尽。
这话若是别人说,他们未必肯信,可看着俞监军这清雅端庄的脸,只觉着那疑心的念头稍微冒出来,都似亵渎。
而放“回元汤饺”而自掏腰包这种事,若是别人做,他们怕是会怀疑有什么蹊跷,但那可是永安侯。
忽然,何六爷叹道:“永安侯为人,真真地让我们这些须眉男子都自惭形秽。”
众人无声,邬三娘却道:“罢了,何老爷,倒也不用说这话,横竖这种事情,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就是了……永安侯是女子,我也是女子,我……与有荣焉。”
邬三娘说着眼圈儿微红,却又豪迈地一笑,对着俞星臣道:“这样吧,俞监军,我也没有别的,就捐五百两的银子吧。另外,我知道永安侯来北境,是皇上的旨意,但同时也是领着太医院的差事,我顺和号没有别的,参是最多的,我邬三娘在这里说一句,以后永安侯在北境这里,想用参,不用她花一分钱,我顺和号全包了。”
众人听邬三娘说捐“五百两银子”的时候,脸色还是寻常。
毕竟他们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家底,五百两,对于寻常百姓家里是天价,但对他们而言,不过一件古玩,或者一件衣袍、一顿饭的价钱。
可是太医院在北境所用的参?这可是没法儿说了。
俞星臣也很意外,背上忍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由邬三娘开口,俞星臣心中有一种预感:今天这一顿饭,只怕会超乎他的预计。
果真,邬三娘说完后,环顾众人,笑道:“各位掌柜,我一介女流,只能做这么点儿了,各位不表示表示?可别叫我看扁了呀。”
元和居许掌柜点点头:“说的不错,这会儿自然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我们也不能落后,嗯,我也出五百两……”
他说到这里一顿。
众人蹙眉,显然都觉着不太多。
邬三娘笑道:“当真?”
许掌柜笑笑:“另外,武威这里,我们元和居每天出六只羊。“
骆四爷笑道:“每天出六只,到除夕,那也不过是三百只不到吧?”
许掌柜道:“别急,另外威远,卫城那里,一个地方三只,在北境,但凡有元和居分号的,只要永安侯要施回元汤饺的地方,皆都一天供应三只,决不食言。”
元和居是北境第一的饭庄,武威这里就有两家,其他各地,多多少少也得有七八处的分号。
俞星臣抿着唇,他一向是个镇定内敛的人,此刻竟忍不住咽了口唾液,不太敢喘气。
倘若是他自己要用钱或者怎样,可从来没这么紧张过。
许掌柜说完后,笑着吃了一杯葆春酒,看看邬三娘:“三娘觉着如何?”
邬三娘笑敬他一杯:“许掌柜豪气,佩服!”
许掌柜又看向骆四爷,骆四爷很识趣,笑道:“哟,轮到我了?那好吧,我也出五百两,另外,再为军中供应一千套的衣袍。”后面这句,他是看着俞星臣说的。
俞星臣扬眉。
他还没吱声,许掌柜却摇头笑道:“不可不可,区区一千套,不衬四爷的身家。”
骆四爷啧了声:“老许,你是故意拆我的台来的?”
旁边银号的樊三爷笑道:“不怪他说,确实有点少了,四爷别小家子气了。”
骆四爷皱皱眉:“好吧,那就两千!”
邬三娘笑道:“你也太小气了,谁不知道谁?我替你说,五千吧!”
“不不不!”骆四爷几乎跳起来,摆手道:“三娘,当着俞监军的面儿,别让我栽跟头。三千,不能再多了!”
许掌柜笑道:“五千是极好的,四爷,又不是要你的狐狸皮或者猞猁狲大衣,也不要你那铺子里的精致贵价货,只要棉衣而已,您自个儿收一收,做件好事,传出去也是你的美名啊。”
俞星臣终于开口:“这,若实在不成,还是不要太过为难了四爷吧,别叫人以为是我俞某人……”
骆四爷本来是还要“讨价还价”的,听到这里,双掌一拍:“罢了!就冲着俞监军跟永安侯的面子,五千就五千!大不了这个年勒紧裤腰带!”
何老爷笑道:“四爷,这可不是玩笑话。”
“六爷,瞧不起我是么?我骆某人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邬三娘笑道:“对,四爷还是很一言九鼎的。”
许掌柜也笑说:“我们都盯着,他敢赖账?”
此时典当行的蒋掌柜呵呵笑了两声:“几位都这样……叫小号很难做啊。”
大家闻言都看蒋掌柜。
素来都知道蒋掌柜为人有些小气的,最不舍得花钱。所以都想听他要怎样。
骆四爷才出了血,肉疼,阴阳怪气地道:“蒋掌柜,连我都打算这个年不过了,你好歹也要意思意思,在俞监军面过得去啊。”
蒋掌柜叹了口气,道:“小号家底薄,不像是几位一样财大气粗,也没法儿跟大家相比,就……出两千的银子罢。”
许掌柜才喝了口茶缓和,闻言几乎喷了:“多少?”
其他几人也都呆了:“两千两,蒋掌柜,你说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