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登摇头:“之前娶了洛蝶,你一直说我做错了,我也觉着自己必定哪里有错,可仪儿回来,直到如今,我知道我没有做错,我并不后悔娶了她,哪怕只有那一段很短的时光。”
迎着杨达带怒的眼神,杨登长吁了一口气:“别的事情我不想再多说了,大概是我命该如此。哥哥,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路,哪怕是弯路,也是我自己的,我……并不后悔。”
“你给我闭嘴!我后悔,我后悔行吗!”杨达几乎暴跳,也想不到自己该说什么:“总之我不答应,你想也别想!你要走出这个门,你就不是杨家的人!”
他们的吵嚷传到了外头,小厮们不知如何,赶紧向外告诉,很快把杨佑维跟杨佑持都惊动了。
两兄弟跑了来,不知所措,杨达已经被气得脸白气噎,指着杨登道:“你去跟老太太说,你看看老太太怎么说,你要尽孝你自己去,我不会替谁尽孝!你这个……”他说不下去,咳嗽着,几乎要气厥。
杨登反而镇定,跟杨佑维杨佑持交代了几句,便走了出门。
身后杨佑持追了出来:“二叔,二叔!”他拦住了杨登:“你真的要去北境?”
杨登道:“是,已经决定了。”
杨佑持跺跺脚:“你要是不放心仪妹妹,让我去就行了!何必你自己去?”
“不,我去有我的道理,”杨登和颜悦色地:“你是个能干的,你大哥有些呆迂,府里少不得你周旋着,也缺不了你。”
“不是……”
杨登拦住他:“你听我的,不用再说别的,好好地照看好府里内外,比什么都强。”
“二叔!”杨佑持脚都快跺碎了。
杨登在临行之前,去了一趟洛蝶的坟前。
当初洛蝶死前派人送信叫他们去接杨仪,不料杨仪没找到。
只好运了洛蝶的尸首回京,便葬在了洛济翁的坟墓旁边。
杨登惊讶地发现,两座坟墓,都已经有人祭拜过了。
洛济翁坟墓前的地上是湿的,像是洒了酒,除了一些烧化过的元宝纸钱之类的痕迹外,墓碑前更摆着纤尘不染的雪色菊。
杨登记得,当初洛济翁还在的时候,梅兰竹菊四君子,是他最喜欢的,屋前种梅花,屋后是竹林,竹篱旁则是各种种类的菊,兰草则在屋内养着。
如今正当秋日,这祭拜的人显然是极有心了。
洛蝶的坟前地上,除了雪菊跟纸屑的碎片外,却还有两颗洛蝶喜欢吃的寒露红蜜桃,又大又圆,就算在物品繁盛的京城之中,似乎也很难看到这样名贵的大桃。
杨登望着那两颗大桃跟雪菊,如果杨仪才离京,他必定以为是杨仪所为,但这雪菊跟桃子都很新鲜,显然不是杨仪所为。
莫非是洛济翁的什么故人吗?可又怎会知道洛蝶喜欢吃这种寒露蜜桃?
杨登先祭拜过了洛济翁,又在洛蝶坟墓前半跪,半天不知说什么好。
可不知为什么,一人一墓碑的两两相对,泪却不知不觉从眼中流了出来。
杨登道:“我粗心,竟不曾带点酒来,这点泪,就当作是给你的酒吧。”
定了定神,杨登擦擦墓碑,道:“你当初曾经说羁縻州的景色无双,我本来想趁机离开京城,往羁縻州去看看的,可是……目下还是先去北境吧。”
他深吸了一口气,笑笑:“等我从北境回来,就可以无挂碍地去羁縻州走一走了……”
杨登一行带了两位太医,四个药侍,并一车他自己列出了清单需要用的药,这些药里,有的是太医院药库供给,有的是杨佑持自己送的。
本来杨登并没有张扬此事,可不知为何消息竟不胫而走。
京城内又有几家药铺主动捐了些要用的药,本来是三车,如今竟成了八车。
而在崇文街那边,瑶儿他们也听说了此事,廖小猷按捺不住:“我也要去!”
当时他才恢复清醒不多时,如何能够。
瑶儿百般劝说,加上小连也从旁规劝,只说是杨仪的话,不许他违背,又说他这伤势未愈,路上都撑不住,杨仪必定动怒。这才压住了他。
倒是罗洺,柯三白四几个听说了后,便道:“大哥动不得,我们替大哥护送着杨太医去北境就是了。”
廖小猷道:“你们不如我力气大,去了别只添乱。”
罗洺笑道:“总不至于给大哥丢脸!”其他两人也跟着鼓噪。
巡检司这里,梅湘生已经早就按捺不住,他跟薛放是差不多同时受的伤,如今薛放去了,他如何能呆的了,主动跟冯雨岩请命,也要去往北境追随薛放。
冯雨岩不许他妄动。
之前薛放曾亲自面见过冯雨岩,让务必给梅湘生调一个他能干的差事,冯老将军也没有二话,便安排他到葛静手下任司库,但凡巡检司出入的物件之类都得他经手,是个有点忙碌而人人羡慕的好差事。
梅湘生宁肯不要,也要去往北境,冯雨岩叫他安分留在京内,他只不肯,执意要去。
此刻他跟小连两个,虽没有定亲,却已经是两情相悦了,小梅暗中跟小连说了。
本以为她会劝阻,谁知小连道:“我本来听了姑娘的话,要留下来照看众人,如今崇文街那里有瑶儿好生看顾着小猷,不用我操心,你偏又要去,再加上老爷也要去,那我还有什么可说的,我自然跟你们同去。”
小梅欲言又止,最后只道:“也行。那咱们就同去。”
小连去崇文街,跟瑶儿交代过了,瑶儿难免不舍,含泪叮嘱了几句。
除了这些人外,又有个意外之人,便是南外城的付逍。
原来付逍听说了杨登要去往北境,再坐不住。
只是他一把年纪才成亲,刚甜甜蜜蜜过了些日子,倘若这一去,不知怎样……没法儿跟屏娘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