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民国好好学习生活 第337节(2 / 2)

    赶到陆家老宅的时候,顾不得给珍卿一一介绍亲戚,三哥火急火燎带珍卿先去看阿婆。

    看到传说中生命垂危的阿婆,珍卿和三哥都松一口气,松口气免不得气得要发笑。陆阿婆不是什么凶症、绝症,老人家只是吃东西积食,因年纪大才显得很凶险,看她吃喝说话的样子,也不像要下世的光景。不过也不能以此责备陆家人,毕竟老人家岁数大了,生死是说不准的事。

    陆阿婆病体还有点虚弱,说一会话就撑不住。三哥和珍卿就到外厅里,不少陆家的妇孺都在外面,他们家的男性倒都不见了。有三个家主婆模样的中年女眷,陆三哥介绍说是大太太、二太太、二姑太太——这样称呼显得异常疏离。

    珍卿也顺着叫大太太、二太太、二姑太太,她们连忙说叫得太见外,就叫大伯母、二伯母、二姑母,这样才显着是一家亲生骨肉。陆三哥不理会这种说辞,珍卿也是微笑着不接茬。

    这三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意思叫珍卿先去梳洗歇息,叫三哥跟长辈同辈们好好说会话。不知她们打的什么主意,反正珍卿和三哥早默契,既然不在意得罪他们,就不必被她们牵着鼻子走。三哥由她们自说自话一会,再次问给他们安排的下处在哪里。

    那陆大太太眼睛闪闪,跟周围人笑着说:“你们坐车坐船也累了,早点休息是正理。”然后就招呼管家过来,说马上带九少爷去休息;又叫个女执事带珍卿去安置。陆三哥很无聊地一笑,告诉她们要和珍卿住一处。

    那二姑太太咯咯地拉着三哥笑:“这浩云真是猴急,未婚夫妻不能一摞住,你们房间也没安置在一起。小九你省省事,免得传出去叫人笑话。”

    珍卿拉着三哥不撒手,害怕的声音都发抖:“三哥,我不想自己一人住,听说老宅里黄大仙多,我一个人害怕嘛。”三哥被她嗲嗲的声音逗笑,温柔地摸摸她脑袋:“没事,这里住不得,我们就住旅馆去。”

    三位太太看珍卿发嗲,暗觉这女伢真不害臊,又看浩云也配合她起腻,都觉得起一身鸡皮疙瘩。

    那二太太不大顺气地说:“小九,你不要太不省事哦,孙子孙媳回来省亲,好端端跑去住旅馆,外头人晓得要笑的啊!”

    陆三哥笑得漫不经心:“不妨事,常有人议论陆家是非,想必长辈们都习惯了,不会计较外人的口舌。若确实不能叫我们同住也不打紧,我看这条街上就有旅馆,到旅馆住住也行。”

    三位太太脸上都挂不住,那二太太虎着脸拉珍卿,一副长辈管教晚辈的口吻:“不像话,你们小人家由性子乱来,做长辈的不能不看着。”

    不等珍卿和三哥反应,那大太太却连忙妥协:“那可不能叫你们住外面。……能住两个人的院子,让我想想,对喽,惜音从前的院子没人住,她不在家你大伯当书斋用,取了文绉绉的名字——叫静虚斋,倒是干净清雅得很。小九别争了,我马上叫人给你们收拾。”

    三哥和珍卿也没想大闹天宫,目的已经达到,其他稀里马哈过得去就行了。

    到静虚斋请无关人士离开,胖妈忙着收拾东西,三哥跟阿成在厅里说话,唐小娥他们四下走走看看。

    珍卿打量这静虚斋内室的陈设。刚才过来时已经天黑了,外面厅堂、楼房没能看仔细,房内的布置倒还算清雅。房中家具多见黄木红木,红木坐榻还嵌着大理石,往里头书房瞧一瞧,看见满架的玩物书籍,粉白的墙壁上挂着字画和古琴。——从这些内室的陈设布置,能够看出陆家确有底蕴,不是暴富的土豪。

    珍卿细看墙上挂的四幅屏画,是清初馆阁体画家“四王”的作品。她撇撇嘴,不以为然地收回视线,三哥跟阿成交代完事,见状走上来笑问珍卿:“怎么,这画是假的?”

    珍卿摇摇头说:“假不假的,我倒不会随意断言。不过叫我想起来一事。”

    珍卿刚刚拜入慕先生门下时,慕先生总喜欢考验她。

    有一回到慕先生的书房,看见墙上有两幅山水画,她看了半天没有吱声。慕先生就问他:“你看出什么好处来?”

    慕先生干瘦普通的面庞上,最显眼的是他的眼睛,平时看不出来什么,但他情绪鲜明的时候,眼中会迸出明亮或锐利的光。

    珍卿一点不怵地说:“学生见识浅陋,只看出笔法考究,其余好处,还未端详出来。”

    慕先生微微讶异一下,眯眼问珍卿:“听闻你也熟习国画,竟看不出这四王的画笔墨含蓄、浑厚清逸吗?”

    珍卿当时就觉得很讶异,她听说慕先生学贯中西,竟对四王这种拘泥俗套的画法评价这么高吗?她只好含糊地瞎侃一通:

    “古人常说‘达者为师’,在艺术境界里面,慕先生早已走进大雅之堂,进得深入自然看得清明。学生才疏学浅,一知半解,还在雅堂之外徘徊,难免一时懵懂。还请先生海涵。”

    慕先生却笑起来,不发一言地端起茶喝,过一会才淡淡地看珍卿,又问:“你学画是为什么?”

    珍卿想一想回答:“是为了趣味。”慕先生虽未表明态度,以后却对她格外青睐些。这就足见他的审美和态度了。

    珍卿觉得四王的作品故作高深,平常人审不出什么美感来,就是慕先生这种大家也很不屑。而陆家这位大老爷,专门在书斋高高张挂,此人要么附庸风雅,要么故作高深。反正珍卿咂摸不出值得佩服之处。

    三哥听着好笑又好玩:“你这种评价,倒是一针见血。你跟你慕先生,都喜欢以物观人,难怪能趣味相投。”

    时间已经有点晚,三哥说去看看他父亲。叫珍卿洗漱完自己先睡。

    陆三哥的父亲陆亭林,如今是离群索居地过活着。上回她后妻带大女儿到海宁,回来时被当成ji女抓去坐牢,救回来娘儿俩名声扫地,便将她们俩人送到乡下,一家子好一阵羞得不能见人。陆亭林跟小儿子、小女儿,更是一直避居家中,绝不主动出去见人。

    陆浩云上回见他父亲,还是去年在海宁。他父亲那时候虽为流言所苦,当时还是俊朗中年人的样子。这回来他父亲都变相了:他不但脸上平添许多皱纹,从前的黑头发竟也斑白。大儿子难得过来看望他,他神情也灰败寂寥得很。更让人离奇惊诧的是:他穿着一身佛家的缁衣,手里经卷念珠不离手。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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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8章 岁月像那东流水

    陆亭林见到久违的儿子浩云, 既没有对他的到来欣喜若狂,也没有对儿子嘘寒问暖。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大儿子,沧桑灰暗的眼眸中, 隐有一点凌厉的审视,然后霍然收回眼光, 垂下头低沉地问:

    “前次你后母跟二妹, 叫警察关在牢里三四天, 这事是你做的吗?还是你妈妈她——”

    陆浩云心中微微一刺, 倒说不上很不痛快。他审视着越来越生疏的父亲, 垂眸顿了一下,慢条斯理地抚着翡翠袖扣——这是他送小妹许多礼物后,小妹还礼中的其中一件。

    他牵起嘴角轻叹一声:“爸爸, 她们去海宁找我未婚妻,我其时正在国外,是回国才晓得。你妻女骚扰我未婚妻, 威胁言语之恶臭腥秽, 我复述出来, 想你也听不进去。可是自幼妈妈教我,没必要无故弄些鬼蜮伎俩, 我还不屑于如此对付她们。你妻女善于得罪人, 引他人报复也未可知。”

    陆亭林布满血丝的眼里,浮现着对往事的思疑, 还有起起落落的伤感, 他自嘲地苦笑一声:“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妈妈是有君子之度, 我拍马不及。”

    然后就是良久的沉默。陆亭林打量本该引以为傲的大儿, 固知父子之情已近末路, 虽是至亲却已无话可言, 他忽然问:“她是甚样姑娘?待你好吗?”

    陆浩云看看衰老的生父,面无表情地颔首回答:“她对我来说极好,再找不出比她更好的。我庆幸妈妈结第三次婚,让继父把她带到我身边。不然这茫然人海,我也许遇不见她。”

    陆亭林微微有点难堪,可这难堪瞬间烟灭了,他心灰意冷地想:他又有何资格感到难堪呢?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陆三哥想小妹初来乍到,在陌生环境中恐怕不自在,决定起身跟父亲告辞。他起身的一瞬间,陆父蓦然起身拉他:“你来江平,打算一直住在此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