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民国好好学习生活 第342节(2 / 2)

    孟先生正在讲一个牧师朋友的见闻,准确地说,是他的牧师朋友在红色“匪区”的见闻。那些被应天政府称为“匪的叛逆者”,正在越、赣、闽三州交界处,展开轰轰烈烈地革命活动。

    那位牧师朋友告诉孟先生,社会党的军队每占领一地,就在那里取缔鸦片和高利贷,烧毁地契取消捐税,把地主的土地分给农民,还建立合作制的集体企业,把chāng妓、乞丐变成普通人,据说还建立一些小学校,免费给当地学童提供基础阶段的教育,还在占领地对百姓开展扫盲运动……

    孟先生谈了很多“匪区”的事,一室之内所有人都在认真听。陆三哥消息很灵通,孟先生讲的事他多有听闻,但是当着孟家三个孩子,他谨慎地保持着缄默,他看着聚精会神的小妹,她眼里是黑黝黝的光,此时此刻,他竟难以分辨她的情绪。

    孟家的大儿子启民,肃然凝重地问父亲:“爸爸,您认为他们能成功吗?他们那些纲领性的东西,他们开始做的事情,以后会发生异化和倒退吗?他们会倒退成一个流寇匪帮式的团伙吗?爸爸,要说到禁毒、办学和禁娼,应天政府不也在做吗?我们怎么断定,谁的主义纲领更可能成功?”

    珍卿看着侃侃而谈的启民,十几岁少年有这种思考力,让人不能不刮目相看,三哥紧握着珍卿的手,示意她不要胡乱讲话。

    他们和孟家孩子一齐看向孟先生,都在认真地等着他回答。他的妻子之前悄悄地进来坐下,现在又安静地给大家续水。

    孟先生自己点燃了烟斗,他那深邃沧桑的眼睛里,还会聚着沉重复杂的思虑,那思虑似从缥缈的远古而来,穿越漫长错乱的历史迷雾,到了一个依然看不清方向的路口。他吐着烟圈喟然长叹:

    “中华民族从清末就苦难更迭,没有哪一年是国泰民安的,远近的仁人志士各种办法都试过,各种主义兴起又式微,你看看那些所谓的政治明星,一个个你方唱罢我登场,他们的理念和主义实现了吗?能做个寓公都属善终,若不能善终,不外乎沦为独夫民贼,成为新的贫弱动乱的根源……

    “中国这个地方的事情,远比世界上任何地方都复杂、都难办,谁能断定何人是对何人是错,哪方能成哪方必败呢?我不能给出正确的判断,但你们要我说的话,我以为不妨把国家大势先撇开,从小处看看不同主义的人做的事。

    “我去年到西北地区游历过,去过才知为何彼地易生饥馑,一遇荒年动不动就饿殍千里。说起西北地区的秦州,自清末以来就盛产罂、粟,清亡后历代军阀也延此陋俗,皆有逼迫农民种植罂、粟之弊。历任军阀种植罂、粟,是欲以鸦片收获巨利,一面供他们自己挥霍享乐,一面又从洋人那买兵器打内战。

    “大片肥沃的土地种了罂、粟,百姓赖以裹腹的小米、玉米、麦子供应不足,农民没有余粮余钱,一遇灾荒就只好背井离乡,跑到外地去乞食度日,自清末以来,死在逃荒路上的饥民,至少有百万之众了吧。”

    室内所有人都感到心情凝重,孟太太眼里闪动着水光。孟先生喟然长叹,沉默片刻又继续说起来:

    “孟子言,民贵君轻,社稷次之,唐太宗也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就是那些封建王朝的开明君主,也知道要养民护民以收笼人心。可是现在的当局者们,绝大多数都在本末倒置,将民人驱驰如犬羊牲畜,作为上位者哪有父母之心呢。

    “应天政府固然有一些好政策,但实际效果让人不敢恭维。譬如讲,被他们斥责伤风败俗的ji女,原本也不过是生民之一,不过因为乡村凋敝颓败,动不动兵争不止,小农经济又被冲击,只好背井离乡到异地他乡求生计。可她们既没有受过好教育,民国也没有那么多企业,给她们提供应当的工作机会。如此政府又取缔她们,驱赶她们,便只好去货卖皮肉了,这是战争和洋人夺不走的资本。

    “建立所谓‘苏维埃’的那群人,目下还不知道他们是何等样人,亦不知应天政府还能容忍他们几时,更不知他们的前途远景在哪,终究有无可能实现他们主义。

    “但以老夫近来研究的心得,公民党之主义几经变更,他们自家人讲的‘三民主义’,是谓‘民族、民权、民生’。实行民族主义就当反抗外来侵略,可洋人还在中国横行,他们还在忙于内战,况且应天政府武备也算孱弱,暂时还践行不了‘民族主义’;民权主义是谓民主政治,他们讲国民还需要教育,制度还需要建设,这一条暂时缓办也无可厚非;可是民生主义讲‘平均地权,限制资本’,这些事情为何也迟迟不办?

    “是因其党政军内,掣肘斗争太多,利益纠葛太复杂。所以,我听公民党喊口号许久,却没见他们办成什么善事。

    “而社会党比较……比较特殊,呃,他们的政策明确利民,撇开其军事、政治诉求和那些难以卒信的阶级zhuān政之怪谈,老夫以为最大的可取之处,是他们不单单向人们喊口号,而是确实把事情做到实处,他们分土地、办工厂以养民,办学校、扫盲流以教民,禁鸦、片高利贷、除恶霸以护民。”

    启民继续提出他的疑惑:“可是社会党,确实杀了不少人,而且报纸说他们是流寇,这里钻一阵那里钻一阵,居无定所的一些理想主义者,说白了跟草寇差不了多少,如何能彻底实施他们的纲领,践行他们的主义呢?而且他们还想攻占大城市,一次次失败了不是吗?他们的希望在哪里?”

    孟太太拿过烟灰缸,孟先生磕磕它的烟斗,想重新填些烟叶又放下,他自己一会点头一会摇头,唏嘘地道:“这也是为父的疑虑啊,他们的主义虽有利民之处,可他们如何生存下去呢?”

    ……

    作者有话说:

    在密密的树林里,到处都安排同志们的宿营地;有高高的山岗上,有我们无数的好兄弟;

    没有吃没有穿,自有那敌人送上前;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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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9章 谨慎善意的提醒

    孟家父子为社会党人的居无定所、实力单薄感到疑惑, 大家都各自陷入思索中,午后的坐谈会已经结束,等到两位客人各自回去休息, 孟太太温和地说教大儿子,说他当着两位贵客的面, 怎么能质疑诘难自己的父亲呢?

    孟先生摸着儿子的脑袋说:“中国和东洋的传统文化, 总容易轻视少年人的智慧, 挫折少年人的热情, 使他们服从父辈的权威。可是纵观古今中外, 多少伟大雄才之辈,都是冲破了权威和传统的。阿那达,你不要太限制我们的孩子。”

    启民、怡民都崇拜地看着爸爸, 启明恭敬地道了一声谢谢,怡民也亲密地吻一下她爸。孟先生却叫他们也跟妈妈道谢,因为妈妈的本意是为他们好。启民、怡民, 还有状态外的济民, 也一道跟妈妈恭敬地道谢。

    启民跟弟弟妹妹去休息去, 孟太太依在孟先生的怀里,夫妻俩人亲昵地说着私房话。

    珍卿在三哥的房间里, 提出自己的疑虑:“孟先生他们虽然谨慎, 但当着启民他们谈论这些,如有人不留神说出去, 三哥, 恐怕会有不妥吧。”

    陆三哥也觉得不妥:“古水镇生活悠闲, 社会党在这里活动不多, 连‘清党’也未受到波及, 难免会大意。我找时间提醒孟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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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珍卿第二天一大早起来, 背诵英文版《阴谋与爱情》,特意拿着一本英德小词典,比较对应的德文用词。孟家三个孩子的房间就在对面。怡民从外头洗好了衣服,正在往晾衣绳上挂衣服,晾完发现珍卿在背英文。怡民特意蹑手蹑脚地走过来,站在走廊下面听她背。

    珍卿皱着眉思考着什么,嘴里有念念有辞的,又在纸上写写画画一阵,猛听见外头走廊好大一阵动静,她惊讶地看向窗外,见怡民屁股又坐在窗舷上。

    珍卿合上书笑脸迎人,问怡云:“你怎么站在这里?”怡民笑嘻嘻地说:“父亲说你念的西洋教会学校,洋文学得顶顶好,叫我跟你学习呢,那么杜先生,你愿意收下我这个学生吗?”

    珍卿干脆从房间走出来,扶着栏杆观赏院中的景色,怡民也从窗台跳下,和珍卿并着肩膀看风景,听到珍卿轻淡地讲:“我也不过是学生,怎么给人家当先生?你国语讲得很好,我听你弟弟说,你能说几种口音的东洋话,江平话也学得好好。要知道方言不好学的,倒是我要向你偷师才对啊!”

    怡民笑嘻嘻地挽着珍卿:“喂,珍卿,你未免太伶俐了,我想探你的锦囊妙计,没想到你反来套我的办法,我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呢?其实,济民就喜欢夸大其辞,我小时候很调皮,喜欢学东洋人的南腔北调,就是为装模作样地嘲笑他们,其实,东洋的方言我没那么精通,不过江平话倒是认真学的。”

    珍卿不跟怡民玩笑了,一本正经地提议:“孔夫子说,三人行必有我师。不如我们相互做老师,相互做学生,还能教学相长,怎么样?”

    怡民交流起她学语言的经历,她在东洋出生长到十来岁,母亲和亲戚朋友讲东洋话,他们家的孩子自然学会东洋话。而父亲跟华人留学生,又常常讲中国话和江平话,这也是自然学会的,没什么稀奇。反倒学习没有语境的英语,她觉得是最辛苦的。

    说着怡民有点垂头丧气:“父亲也告诉我,在它语言的境里学语言最好不过。可是我不想离开这么美的小镇,不想离开爸爸妈妈哥哥弟弟,父亲却最鼓励我学洋文,最好将来做个翻译家。若真有事半功倍的办法,我留在家里学就好了。”

    珍卿又何曾有事半功倍的捷径?除了有一点奇妙的机缘,不过是靠着勤奋和努力,她很坦率地跟怡民讲:“想不想听,我的先生如何教我外语的?”

    怡民表示愿意洗耳恭听,珍卿讲起萧老先生的“笨办法”,从萧老先生开始教她外语开始,一直背诵单词、语法且先不说,德文书她已经背过来三本——《小王子》《圣经》《阴谋与爱情》,德文学习进程可谓突飞猛进。已经有基础的英语一门,背诵的东西那就更多了。

    怡民做了个鬼脸,晃动着单薄的肩膀叹气:“原来世上没有捷径,你的办法更费气力,想想都要耗费精神,看来还是要出国去!”珍卿拉着她的手笑问:“你父亲为何想叫你做翻译家?”

    怡民年轻的面庞上,有一点成年人的忧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