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本郡主要去国子监呢?”
庄良玉垂眉顺首,老实得一点也不像动辄就搅得血雨腥风的人:“郡主想来,报名考试即可。”
言下之意便是考过了国子监的入学考试便能进来。可这灵珠郡主虽然看着聪明伶俐,说到底,在功课上也不曾上心,多年在尚书房中学习也不过是跟着混混日子。
庄良玘一走,她便根本无心读书了。
庄良玉的油盐不进和木木呆呆让赵玲珠气得不得了,可在老太后面前又不能发脾气,只能忍着,眼刀恨不得把庄良玉剁碎。
老太后做了和事佬,让赵玲珠去找其他公主玩,别打扰她谈正事。
于是,赵玲珠一千个一万个不情愿地走了,临走时还不晚恶狠狠瞪庄良玉一眼。
在她心里,她不能嫁给庄良玘全是因为庄良玉从中作梗。
天地良心,在庄良玉见到赵玲珠之前,她甚至都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在暗恋她哥。
赵玲珠走好,乾心殿中恢复了安静。老太后也没了方才笑意盈盈的慈祥,显得强势而锋芒,苍老的面容配以鹰隼般锐利的眼神,极具压迫感。
庄良玉还在地上跪着,这是老太后给她的下马威,所以她只能受着。
“小庄爱卿,哀家虽然身处后宫,却时常听到你的传闻。”
想来宫里关于她的流言蜚语应当也不会是什么好话。
老太后起身,声音走近:“你为大雍上下百官困扰的冻灾提出良策,也为无数求学无门的贫民百姓开了获取知识的上升途径。你还想做什么?说出来,哀家可以帮你。”
庄良玉叩头谢恩:“下官只希望有朝一日,大雍百姓人人都能吃饱饭,人人都能有衣穿,人人都知自己前路将去往何方,人人都可以选择自己的命运与未来。”
“你想怎么做?”
“每个人都有学习知识,了解世界,改变命运的权力。”
庄良玉知道这句话说出来就是大不敬的罪过,但她还是要说。对于这些处于封建时代权力顶峰的人而言,下位者的自由选择是大忌。
他们要的是掌控一切,是一切为自己所用,而不是什么平等、和谐、富裕、盛世,即便是追求盛世,也是为了自己的史书留名。
“曾经有个人和你说过一样的话。”老太后说道,“只是后来她死了。”
紧接着,她又问道:“你不怕死?”
庄良玉即便跪着也身板笔直,她微微一笑:“人固有一死,早晚而已。”
“萧钦竹至今下落不明。你不担心?”
“徒劳的担心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庄良玉的神情冷静到有些可怕,也让老太后即便身处敌对立场,也忍不住称赞一声此女不一般。
老太后忍不住问道:“若是萧钦竹真的遭逢意外,你当如何?”
“不如何,只管做好微臣分内之事。微臣无法赶往落陉山,无法参与搜救,微臣能做的,只是教书而已。”
庄良玉内心是毫无波澜,可放在老太后眼里便成了哀莫大于心死的表现。
老太后是风里来雨里去的狠人物,早年玄祖皇帝征战四方也曾多次遇险,都是她在镇守后方稳定军心局势,眼下看到庄良玉这般表现,有些感慨。
“当年——玄祖皇帝也是在征战途中遭遇敌人埋伏,下落不明,消息隔了十几天才传回来。”
当一个人愿意将故事的时候,往往就是她最脆弱的时候,哪怕强硬如老太后也不例外。
老太后继续说道:“一个月之后,是一名女子用牛车将他带回来的。那名女子便是后来的皇贵妃,也是现在皇帝的生母。是她救了他,尽心尽力养伤,治病,让他康复,又带他找到回家的路。他是要做大事的人,哀家也不能让他落人口舌,被说不顾情谊……”
说到这里,老太后很是无奈地笑了一声。显然老太后当年也是不愿接受皇贵妃的。
“只可惜她生下皇帝时正处在战乱之中,虽然勉强保住了性命,但也没得几年好活。玄祖皇帝登基后不久便去世了。”
“胤儿跟阿霁、梨儿关系最好,蓉月身子不好,他便一直长在我跟前,三个人仿佛是亲兄妹一般。”
庄良玉眼观鼻鼻观心,安安静静听老太后讲故事,不打岔不插嘴,做个忠实听众。事实上,这种已经属于皇家辛秘的东西也实在不是她能说上话的。
她一贯喜欢置身事外明哲保身,现在由着这群人算计自己已经是非常好脾气了。
话说到这里,老太后的声音似乎有些发闷,她停了好久也不曾继续,半晌,问庄良玉一句:“你不好奇接下来的事情?”
“回太后,这是已经发生并且结束的事情,下官没有好奇的资格。”
“没有结束!”老太后的嗓音骤然提高,又猛地顿住,急急回身,头也不回地说道:“你下去,没哀家命令,不许出乾心殿。”
庄良玉应是,心平气和地问道:“太后,尚书房——”
“到点去便是!”
得令的庄良玉立马起身,一溜烟儿就没了影,等老太后回过神来的时候,哪里还见得到人?
……
总算能歇息的庄良玉回到偏殿,躺在床上,从袖带中掏出萧钦竹前几日寄来的两封信。
信件已经拆封,也写了回信。
她想起临走时士兵说萧钦竹此时下落不明的消息,似笑非笑一声。
准备看这家伙要跟皇帝演一出怎样的好戏。
按照传信兵的说法,萧钦竹此时失踪已有七日,但她收到这封信的时间不过三日,算上中间路上的时间——
这是萧钦竹这家伙失踪之后特意写了卡着时间送来给她报平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