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吗?”皇后朱氏眉梢微挑,旋即自嘲地笑了笑,似喃喃自语般道,“他是怕我这药引子死了,他也没救了吧……”
朱氏的声儿不大,但柳萋萋却清晰地听见了,不禁疑惑地蹙起眉头。
见她这副神情,朱氏勾了勾唇角,却不再多说,只吩咐身侧的宫婢:“紫苏,命人收拾偏殿,领武安侯夫人过去吧。”
“是。”那叫紫苏的宫婢应声,转向柳萋萋,“夫人请吧。”
柳萋萋却是未动,只看着朱氏略有些苍白憔悴的面容,迟疑片刻道:“皇后娘娘,陛下既是命臣妇为您调理身子,可需臣妇为您把脉?”
朱氏看了她一眼,想了想,道了句“也好”,便放下手中的绣活,伸出藕臂,搁在了榻桌上。
在澜州的半年,柳萋萋并非整日无所事事,也跟着苏老爷子和苏泓学了不少医术,或是身体里流着医药世家的血,又得了苏老爷子的真传,她学医的速度极快,也算学到了几分本事。
她将手指搭在朱氏的手腕上,发现她的脉象按之欲绝,似有若无,十分微弱,像是气血不足。
柳萋萋朱唇抿了抿,问道:“娘娘平日可是饮食不节,或是有劳累之处?”
她虽问了这话,却是心下生惑,因朱氏的气血不足不像是近日所致,倒像是有了些年头。
朱氏不答,只收回手臂,道了句:“夫人依着病症开药便是,不必多问,也不要多问。”
她说着,抬手扶了扶发髻上的凤簪,衣袂下滑,露出一截藕臂来,柳萋萋无意瞥过去,却是怔了怔,因那本该白皙无暇的肌肤上,却是出现了好几道伤疤,看样子,应是被利刃划开的,疤痕长长短短,颜色深深浅浅,不像是同一时间造成的,且更令她震惊的是,在朱氏的小臂的最深处,有一点红痣。
但那看着不像痣,更像是……
柳萋萋被震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忙垂下眼眸,当作没有看见。
朱氏托腮看着她面上一闪而过的惊慌,脸上显出几分玩味的笑。
“武安侯夫人想必也累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是。”柳萋萋起身福了福,一步也不敢停留,跟着那叫紫苏的婢子离开了正殿。
毕竟是皇后寝宫,纵然是偏殿也是富丽堂皇,皇后还特调了几个宫婢伺候她,宫中的膳食也确实极佳。
可柳萋萋到底不是来做客的,哪里有这个心思享受,尤其是想到宁旻珺这个十恶不赦之人仍是逍遥自在,便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虽说昨夜宁旻珺已然承认当年顾家之事是他所为,但柳萋萋很清楚,宁旻珺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将手伸进皇宫里,害死先皇后和她姑姑,且他能成为天弘帝身侧的冶香官,背后定然有人相助,那人恐才是真正的主谋。
可那人究竟是谁,《异香录》中究竟有什么东西,这般吸引他。
还有今日在皇后手臂上看到的伤痕和疑似守宫砂的红痣,可一国皇后,分明已进宫多年,却仍是处子之身,这事怎么想都觉得荒唐。
桩桩件件,像理不清的丝线,紧紧缠绕住柳萋萋,令她难以喘息,她将手背抵在额头上,盯着那绣花床帐帐顶,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她几乎一宿未眠,翌日天未亮便起了身,本以为天弘帝会很快将她召去,没想到却没有什么动静,反是被朱氏召去了正殿,为她燃香。
柳萋萋方才将安神的香丸放在玉片上熏烧,就听外头传来通传声,说太子殿下来向皇后娘娘请安。
不多时,一个身材挺拔颀长,清冷俊朗的男子缓步而来,入殿后,他冲朱氏行礼,问了声安。
朱氏坐在高位上,颔首道了两句不咸不淡的话,显得万分客套与疏离。
两个年岁相差不大的人坐在那厢互称母子,多少显得有些别扭,说起来,朱氏甚至还比太子小上几岁。
趁着两人说话的间隙,柳萋萋上前一步,同太子施礼。
“臣妇见过太子殿下。”
离得稍近些,柳萋萋不禁将太子看得更仔细了几分,太子的模样生得并不大像天弘帝,或是更像他母亲先皇后。且看他的脸色,确实如外界传闻的那般身子不大好。
这宫中倒是有意思,从陛下到皇后再到太子,竟个个都是体弱多病的。
“这是武安侯夫人吧。”太子上前亲自来扶她,“武安侯夫人请起。”
“多谢殿下。”
太子虽只是虚虚来扶,但那宽大的衣袂自她的鼻尖划过,却令柳萋萋倏然一怔。
“母后身子一直不好,孤甚为担忧,但如今有武安侯夫人在,孤也能放心了。”太子欣慰道。
柳萋萋扯唇强笑了一下,偷偷抬眸瞥了眼皇后朱氏,又悄然将眼神落在了太子贺铖岐的身上。
不知是不是她闻错,她怎在太子身上嗅到了皇后所用香脂的味道。
但这怎么可能呢,自太子进殿到现在,两人之间并未有什么肢体接触,但从那香气的浓烈程度来看,沾上的时间定不会超过几个时辰。
好生奇怪,总不能是太子也在用此香膏吧。
柳萋萋实在想不明白,干脆也不再去想,她不傻,有些事想明白了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太子并未多留,又说了几句关切的话便起身离开,太子走后,朱氏又回到小榻上继续绣她的荷包。
不多时,殿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康成疾步入内,冲朱氏施礼道:“娘娘,陛下召您过去呢。”
朱氏秀眉微蹙,放下手中的绣框,一言不发地站起了身,似是习以为常。
康成又看向柳萋萋,“陛下让武安侯夫人也一道过去。”
此事在柳萋萋意料之中,她淡然颔首跟在了朱氏后头,径直去了乾华殿。
宁旻珺亦在殿内,见到朱氏,他恭敬道:“娘娘,臣的香药只差您这位药引了。”
朱氏扯唇泛起一丝冷笑,“没想到冶香官一职换了人,可方子却依然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