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寄月忙磕磕绊绊解释:“只是闲来无聊打发时间罢了,你看我也看游记,可也没打算游历山水啊。”
她顿了顿,大约觉得这话说服力还不够,于是又加了句:“而且书生小姐都正值妙龄,他们那般做,还算情/趣,相爷如此,怕是有点为老不尊了。”
为老不尊。
四个字如晴天霹雳般在荀引鹤心头炸开,他呼吸都滞了滞,才较着劲道:“你放心,我一定努力,不让你觉得我‘老’。”
像是泄愤,他轻轻咬了江寄月的唇,显然是不满她胡说八道。
第29章
但荀引鹤并没有欺骗江寄月, 他说不碰便当真没有碰,只是抱着她, 两人胡乱挤在床尾睡了一宿。
江寄月起初还不大习惯, 怎样也睡不着,但后来睡意渐渐上来,听着荀引鹤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也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再醒来时,她听到环佩叮当的声响,睁眼望去, 见荀引鹤已然穿戴整齐, 预备要出门了,她支起身子起来, 荀引鹤望过来道:“时辰尚早,你先睡着, 沈家要搬家,你等搬完了再回去也一样。”
江寄月缓了缓, 想起他进府前指给她的那处屋舍, 抿着唇, 点了点头。
荀引鹤又取了十两银子递给她:“不愿在沈家用饭便去酒楼里吃些, 不要只吃烧饼, 每日的果蔬荤肉还是要进些的。”
江寄月盯着那银两, 并不是很想接, 虽则两人原本就不够清白, 可此时若接了这银两,这关系就更不清楚了, 仿佛她真的在贱卖自己似的。
荀引鹤见她缩着手不肯动, 便把银子收回去, 道:“也罢,我便让侍剑买了送你屋里去也一样。”
他道:“镇北王不日要出征,这些日子公务繁忙,晚间不必等我。”
江寄月松了口气,忙点头。虽则昨夜的相处比第一夜实在好了不知凡几,但在荀引鹤身边,她总归是不自在的,他能被公务绊住,无法来见她,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荀引鹤见江寄月轻松下来的模样,虽则早有预料,但也不免失落,原本该走了,为这事又不免多留会儿,折腾江寄月,他道:“我要走了,你不来送送我么?”
江寄月疑惑至极,他只是去当值,又非外放或远征,何必要人十八相送,何况方才还是他自个儿说的叫她睡着别起身,怎么才几句话功夫便改了主意。
江寄月有些不大情愿:“我尚未更衣,恐不方便,若是等我更完衣,想必也耽误了相爷的差事。”
荀引鹤道:“无妨,送我到房门口就好。”
那才几步路,江寄月就是躺在床上也能目送他出门,何必又要她下床,这可不就是冲着折腾她去的吗?江寄月实在弄不明白荀引鹤。
但荀引鹤展现出了他极为固执的一面,江寄月不动,他也不动,宽衣长袍地长身玉立,只把一双灼灼的目光停在江寄月身上,最后是江寄月被看得实在躺不住了,无奈下床:“送你。”
荀引鹤方才缓缓展颜一笑,拎起挂在屏风上的罩衣替江寄月披上,温言道:“晨起仔细着凉。”
那就不该喊她起床!
但江寄月不想和荀引鹤多费这个口舌,左右几步路,早早把他打发了才是正经事,于是她送他到房门口,推开门,敷衍地道:“相爷路上小心。”
荀引鹤道:“你素日便是这样送沈知涯出门的?”
江寄月猝不及防听他提起沈知涯,愣了一下,倒也不是很高兴:“突然提他做什么?”
荀引鹤道:“往日你如何待他的,我也要。”
江寄月诧异无比:“你连他唤过的昵称都不愿再唤,当真愿意如此?”
荀引鹤垂下鸦羽似的眼睫看着江寄月:“至少在他面前,你是娘子。卿卿,我想要你侍奉夫君一样侍奉我。”
江寄月默了会儿,道:“相爷应当对我们之间的关系心知肚明,夫妇之间的礼节,与我们并不相配。”
荀引鹤道:“你就当为了让我高兴。”
可问题是江寄月于做娘子这件事上亦是生疏无比,可若是再拒,恐怕荀引鹤又赖着不走,再有番口舌之争也很心烦,于是江寄月回忆了下素日所见的夫妻行径,抬手整理了下荀引鹤并不需要整理的衣衫,道:“郎君路上小心,我等你回来。”
这便可以了吧?
江寄月抬眼看荀引鹤,却见荀引鹤并未露出想象中的满意神情,反而有些闷闷不乐地望了她一眼,而后一言不发地离去了。
江寄月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简直是满头雾水。要求是他提的,她亦照做了,结果一句好话没有不说,还这样看她,倒像是她欺负了他一样,怎么,世家公子就这么难伺候吗?
江寄月想不明白,索性也懒得再想,关上房门去睡回笼觉,被荀引鹤这般一折腾,被窝想必也冷了。
她却不知道荀引???鹤的心思正如那怀春的少年,九曲十八弯得绕。
荀引鹤总觉得他好不容易与江寄月在一处,虽受现实所困,还无法将她明媒正娶,但他既然已经认定了她,那两人与正头夫妻无疑,就该过新婚夫妇的生活。
所以他才会如此引导江寄月。
可是当江寄月果然乖顺地替他理衣,唤他郎君时,荀引鹤想到在他之前,沈知涯便有如此恩遇,而今江寄月不过是把真心待沈知涯的那套不上心地挪移到他身上时,荀引鹤就觉得鲠得难受。
希望侍刀已经得手了,荀引鹤阴暗地想。
*
沈知涯接连几宿没得好觉,眼底乌青已经很重了,如今再加上布满血丝的眼球,惨白的脸色和挂满的泪水,当真只能用凄惨二字形容。
这是间不大的厢房,经过一夜闭窗闭门,房内也酝酿出一股难以言尽的气味来。烧了一夜的香炉已经冷了,灰烬在炉底铺了好几层,方才被沈知涯都打翻在地,有洒在地上的,也有洒在四散的衣袍上的。
床榻上坐着个正在穿衣的五大三粗的陌生男子,沈知涯并不认识,但经过一夜翻滚,他身上带着沈知涯留下的痕迹,沈知涯也被他磋磨得差点没了半条命。
沈知涯甚至说不清这一切都是如何发生的,他只记得自己走在回柿子巷的路上,突然被人捂着嘴拖进了一条巷子中,还未来得及呼救就被人打晕。
再醒来时,他就躺在这地上,旁边放着一只燃香的炉,那味道沈知涯很熟悉,与不日前哄骗江寄月吃下的脏药承袭一脉。
他脑子发晕,意识到自己是被人算计了,分开前荀引鹤突如其来的提醒涌上脑海,他愤恨地冲下床榻要逃离这个是非之地,但迟了,门推开,站着个咬着狗尾巴草的壮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