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中心就横竖两条街。钟水金的商店在一个很显眼的转角位置。钟卉要是真回镇上了, 肯定会去他店里的。
一枝烟抽完,江晟重又钻回车里。昨天没睡好, 又开了一晚上夜车,这会太阳穴像插了根银针般刺痛。
他冷着?脸看着?外面黑黢黢的夜,都离婚了,她?一个大活人用?得着?他操心么?!
钟水金已经?拉下卷帘门,准备回家了,走到门口便看到那辆黑色的汽车往清荔方向开了。
又过了一会,身后传来汽车轮胎和地面摩擦的刺耳声音。
钟水金回头一看,黑色汽车不知怎么的,突然掉转方向,沿着?左手边那条分?岔路往钟家村方向去了。
*
钟卉觉得自己挺倒霉,原想骑自行车抄个近路。那田梗瞅着?挺宽的,谁知道下过雨打滑,连人带车翻到农田里。
水稻田泥泞,她?几次想要将车从田里拉出来都没有成功。
眼看着?天气越来越黑,想着?说先爬上田垄,找个车子回镇上,明天再?想办法找人把自行车拖出来。
好不容易爬上去,钟卉发?现自己的两只鞋都不见了,怎么找都找不到。
这下好了,彻底走不了了。
钟卉下半身全是泥浆,光着?两只脚,坐在田垄边上等过路车。能捎回镇上最好,实在不行,回钟家村也行。
这一等就是好几个小时,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抄的这个近路太偏了,竟然一个人影也没看到。
春寒料峭,四下漆黑一片,阒然无声,钟卉一边冷得打哆嗦,一边开始有些害怕。她?只好光着?脚往大路方向走,乡下小路全是尖利的石头,才走一小段路硌得她?的脚全是血。
看着?离自己还有一段距离的大路,钟卉升起一丝放弃的念头。
她?抬腕看了眼手表,万幸手表指针有夜光粉,能看清楚时间。
已经?9点?了,正常这个点?她?应该抱着?小树喂奶了。一想到喂奶,钟卉才发?现自己随身的包不见了,那个手动?吸奶器在里头!
钟卉这下彻底绝望了,一屁股坐在垄上,这一晚上就够她?硬成石块的。
脚上疼,胸口疼,有一瞬间钟卉有点?想哭。想到自己小时候也干过类似的蠢事,走路走得好好的,突然脑子一抽,想试试闭着?眼睛走路的感觉。她?真的就闭上了,才走没几步,脚上一阵巨痛,小腿骨撞到一块尖利的石头,豁出了一个口子,鲜血直往外流。
那时候她?还小,当场嚎啕大哭。被人送回家,又不敢跟父母说是自己闭着?眼睛走路才磕到的。
那次做蠢事的结果是,最后小腿上缝了好几针,至今她?都很少穿短裙。
今天也不知是犯蠢,还是运气不好。如果不是非要抄近路,她?也不会摔进田里。
钟卉叹了口气,疼得淌出了几滴泪,很快又收住了,打起精神忍着?痛咬牙继续往大路上走去。
远处传来汽车车轮碾过的声音,她?猛地停下来,漆黑一片的杂树林里闪过车前灯发?出的光亮!
钟卉再?也忍不住了,朝着?大路方向放开嗓门大喊:“有人吗!”
喊了几句后,她?悚然一惊,后颈突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要是遇到个坏人怎么办!
*
江晟循着?记忆的方向往钟家村开去,幸好这条路没有分?岔道,不然他不一定找得到地方。
车子开到一半,他隐隐听?到有女人的声音。再?一听?,又没了。
脚下不由自主地踩了踩刹车,很快远处又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有人吗!”
江晟浑身一凛,额角猛跳,一脚急踩刹车,推开车门下了车。刚关上车门,又想起来车里还有手电筒,他赶紧找了出来。
汽车刹车的声音在安静的夜晚听?上去格外突兀,钟卉知道那人肯定是听?到动?静了,忙又扯着?嗓子喊了起来:“救命啊!有人吗?!”
“钟卉!”江晟拿着?手电筒,循着?她?的声音往左侧的小路走去。
钟卉愣住了,这声音怎么听?上去那么像江晟?可能因为实在太意?外了,她?透到手电筒的光看清楚不远处那个男人时,面部表情失去了管理。
“你怎么来了?”
江晟拿着?手电筒,上下扫了钟卉好几下,这才发?现她?浑身上下全是干透的泥浆,赤着?一双脚站在那儿。
“怎么回事?”江晟皱着?眉头看着?她?。
钟卉看向一边,神色有些尴尬:“不小心摔到田里了。”
记不得从什么时候开始,钟卉就像套了一层坚硬的外壳,江晟快想不起她?以前的样子了。jsg
眼下这个垂头丧气闯了祸的模样,倒让他想到了刚认识她?的时候。
“走吧。”江晟转身往大路上走,身后女人却没有跟上。
他转过头,眉宇间呼之欲出的不耐,嗓门微沉:“难不成你想在这待上一夜?”
钟卉有些急切:“能不能借你的手电筒我用?一下?我的包和自行车都掉进水田里了。”
江晟冷漠地看着?她?,“先回镇上,明天再?找人过来捞。”
钟卉跟在他后头,脚下传来尖锐的疼痛,让她?忍不住皱着?脸“嘶”地一声。
前面的男人脚步顿住,脑中闪过他第?一次看到她?的情形,最先看到的就是那两只纤细的脚。
白得动?人心魄。
江晟烦躁不已,猛地转过身,半弯着?腰一把将钟卉抄了起来。